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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摇摇头,十分老实:“我不知道。”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猜测啦。她大哥没事为什么带着人去集市上乱晃呀?还凑巧碰上来娣的爹妈在卖糖。
只是猜测毕竟是猜测,她又没证据,有啥好说的?就是有证据,她也懒得说。
秀秀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借口要去解手,偷偷跟在后面。
田蓝倒没把人带多远,就在隔壁屋里说话。因为糖化缸要维持55℃的温度,所以点了煤炉的教室十分暖和。
田蓝示意人坐下,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来娣垂着头,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声不吭。
田蓝皱眉毛,说话语气并不好:“我给你机会开口,你要是放弃,那你以后别后悔。”
来娣看她拂袖而去,有些慌了,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在糖坊做多长时间的工啊?我……我娘说要我还账。”
田蓝被气笑了,扭头看她:“怎么,你还不愿意待在知青点?”
来娣下意识地抿嘴唇:“我……我要待到什么时候?真的要呆10年吗?”
她听其他人说,起码得呆10年,她才能还清债。
田蓝奇怪:“就是待10年,有什么不好呢?可以读书也可以做工,又不会短了你吃的喝的穿的。”
来娣急了:“我们赵家沟的规矩是本村不结婚。”
田蓝恍然大悟:“你不想继续学习?”
来娣抿嘴巴。也许是害怕真被留下来10年,耽误了好年华,她终于开口:“我……我脑袋笨,又这么大了,学不好。”
“所以你想干什么?嫁人吗?”
来娣垂着脑袋,闷声不吭,显然是默认了。
直到此时此刻,田蓝才搞清楚这姑娘之所以愿意被她妈拽到知青点来的真正原因。
原来人家是想借他们的手,拜托还要在家里继续做十年工的命运,好早早嫁人。
田蓝点点头,开门见山:“那你有对象了吗?”
来娣的脸涨得通红,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没有。”
她平常闷头干活,根本也不和人打交道。
在农村,说亲都是父母做主。她爹妈巴不得她当老姑娘在家里干活呢,又怎么可能给她结亲。
田蓝毫不惊讶地点点头:“果然,就你这样的,能找什么好人家呀?”
来娣的脸红得愈发厉害,耳朵就跟要滴血一样。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田蓝继续毒舌:“就你的条件,我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好人家会找你。爹妈那副德性,一点帮衬不上不说,以后你就是嫁了人,估计还得补贴娘家。婆家除非有毛病,否则为什么要找这种媳妇呀?嫌自家钱是大风刮来的,钱多的烧手吗?”
来娣拼命地咬住嘴巴,让人怀疑她嘴唇会流血。
可田蓝这人刻薄呀,一点也不同情可怜的姑娘,反而进血全方位打击对方:“娘家拿不出手也就算了,你也没啥好人才。小学都没上完,能有多少学问?你是美的跟天仙一样,还是能干的和田螺姑娘似的。真能干也没啥了不起,村里哪个姑娘不能干呀?你比人家强在哪儿?条件好的人家为什么选你?人家为什么不找父母清白,自己起码上过中学的姑娘?难不成还是因为他家钱多怕花不掉,所以专门找人扶贫?估计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脑袋瓜子糊涂。”
来娣被她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田蓝叹了口气,到底语气放温和了些:“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态,因为娘家对你太差,你在那个家里过不上好日子,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但你必须得想清楚呀,你挑婆家,婆家也挑你。你的条件差,就算嫁进了好人家,人家也看不上你,有的让你驴粪蛋子表面光的日子在后面呢。你要是退而求其次,按照你的条件找户一样差的人家,那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了吗?你这样急吼吼地嫁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换一家人当奴隶,换一家人服侍吗?”
来娣低下头,半晌不吭声。
田蓝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两句话送给你,你若芬芳蝴蝶自来,指望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过得不幸福。人,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认可自己,相信自己存在于这世间的意义,相信自己凭借双手和大脑能够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不要幻想依靠任何人,谁都不是谁的附庸,谁都是独立的人。记住毛.主席的话,妇女也顶半边天。别信他们的鬼话,难不成他们比毛.主席还英明?好好看选集,好好琢磨自己做人的意义。”
来娣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缩下了脑袋。
田蓝也不和她磨叽了,直接断了她的奢望:“你还欠了知青点一屁股债呢。既然你不敢反抗,默许你母亲把债务记在你头上,那你就必须得负责还债。天底下没两头讨好的事,人必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三言两语难以讲明白的道理,就让她慢慢干吧。
说不定干着干着,她就醍醐灌顶了。
任何人的成长都要经过自己破茧成蝶的过程,这是其他人都没办法替他做的。
至于自己,是不是该琢磨琢磨吩咐下年夜饭的种类。
现在糖有了,酒有了,赶明儿杀了年猪,肉也有了。大棚的小青菜应该可以在除夕前出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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