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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万万没想到,勤政殿中于龙椅中沉默的男人分明已经动摇,却因下一刻得知怨灵之事,瞬间震惊恐慌,那快要出口的原谅转眼烟消云散,望向她的眼神里,融了无法挥散的愠色。
据说,近来重建之灾地中,常常会在半夜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女人长发披散,身穿十二幅赫赤金长裙,浑身染血。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在安阴罪行揭露的这一日,终于传到了宫中,同一时刻,因为此次数案并查牵连甚广,东宫有令,谁敢包庇隐瞒,以同罪论,这一锄头下去,翻出大片血腥污泥残渣败骨,也在民间传开。
百姓皆知大齐有安华长公主这个女英雄,如今又知她唯一的女儿坏事做尽,惹得长公主芳魂不歇,频生怨灵,顺理成章的将之前发生的好几起天灾都归罪在了安阴公主的身上,流言俞传俞烈,终于变成——安阴公主忘恩负义残暴无仁,触怒天道,牵连安华长公主芳魂无□□回,苦受磨难。
盛武帝脱冠戴罪,朝臣在宗庙外乌怏怏跪了一片。
据说当日,盛武帝悲痛欲绝,昏倒在宗庙之中,太子及时赶到,召集御医会诊,可是盛武帝始终没有醒过来。
紧接着,一个更可怖的流言自长安传开——当年,大齐与北厥苦战,北厥不惜残杀安华长公主也要挥军进犯,北厥王嗜血成性,乃当世煞神,后战事平定,安华长公主暴毙,却留下一个与北厥王生下的女儿,便是安阴长公主。
因顾念长公主之功,陛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不在意她北厥人的血脉,为她改回皇室宗姓,并未想到给大齐留下了一个祸根。
安阴公主为北厥王之女,体内存着北厥王的恶灵,导致明明年华正好的高贵公主,残忍手段做出许多恶毒之事,全然不似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该有的模样。甚至影响了大齐的气运,导致多地天灾,令长公主芳魂回世,于灾地之中嘤嘤哭泣警示大齐。
许多老人都是经历过当年战乱的,很快,百姓的愤怒便整齐划一的朝向如今已经降齐的北厥。
厥狗,死了都不放过大齐!还妄图利用公主之身毁大齐气运!
随着当年舒家军与大齐苦战的往事被翻出,百姓的态度,从对北厥的仇恨,变成了对舒家军的赞美惋惜,舒骋的名字亦被屡屡提及。
由始至终,竟无一个声音质疑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件养不教的家事。
可能是风向
被带的太好,也可能是有人察觉,也缄默不言。
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发泄口,这个发泄口是圆的还是方的,并不重要。
陛下因身体抱恙无法上朝,太子临朝代为处理政事。
朝堂上,太子代盛武帝下旨——褫夺安阴公主封号,贬为庶民,流放北关浮生寺,余生于佛前苦修忏悔,赎尽罪孽,直至厥狗恶灵消散殆尽。
旨意下达两日后,盛武帝苏醒,朝中内外一片欢庆,邪灵作祟一事越发可信。
安阴流放那日,出长安十里,天色阴暗,乌云沉沉的压下来,令人有窒息憋闷之感。
清明刚过,阴森的风竟卷来几张未烧尽的黄纸,押送的官兵皱眉,觉得晦气极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安阴公主,着一身灰色的破旧囚服,带着手铐脚镣,行动艰难迟缓,口中被塞,又以布条横亘唇间死死勒住。
据说,她入狱当日,不断地含着陛下与亡母的名字,得知求情无望后,竟开始大声辱骂,直道盛武帝对她的宠爱仅是对亡母的愧疚,他是个无能之人,没有才干治国,只会用死人来谋好处。分明是他将她捧上天,许她随心所欲,如今不过是因为触及他的名声利益,便要枉顾母亲的恩情对她下手,甚至编出什么北厥恶灵的大笑话……
狱卒吓得不轻,直接把她的嘴给封了。
长队缓缓前行,前方不远停了辆马车,一身素衣的女子缓缓走出。
押送的守卫认出来人,抱拳行礼:“舒卫率。”
舒宜邱面色沉冷:“殿下念及与犯妇之亲缘,命本官代为相送一程,自此断缘绝脉,再无瓜葛。”
舒清桐自他身后走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不可耽误太久。”舒宜邱淡淡吩咐一句。
舒清桐轻轻点头,朝安阴走去。
舒清桐面无表情在安阴面前站定:“如今众人皆知,你体内住了一只邪灵,因邪灵作祟才为非作歹,自此以后,陛下可以继续利用你的母亲,还无需对你的行为负责,你说妙不妙?”
安阴眼眸红肿,蓄满怒恨。
舒清桐:“你的命,是我三叔换回来的,可即便你死了,也换不回我三叔的命。死何其简单,于如今的你来说,更似解脱。舒家自始至终没想要你以命抵命,仅仅只是希望……希望这条救回来的命……是值得的。”
话到最后,终是哽咽。
舒清桐目光宁静,看着她眼中的怒恨渐渐裹了泪水。
“你心里的确住着了恶灵,愿你余生修行,能将其扼制,于从前种种中超脱而出。哪怕多做一件善事,也是对诸多无辜生命的恕罪。”
“益州为舒家驻守之地,舍妹清桦常住此处,会为你在浮云寺中清扫一片净土。听闻你在狱中大骂陛下教养之过,你大可安心,此后,你会在舒家
的照顾下,好好学一学做人。毕竟……”舒清桐微微扬起下巴,语气染上源于骨血里的傲气:“我们舒家,没有教不好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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