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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四强几乎想要吐血:这个赵四庆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物,他从来没有把赵四庆当棋子看待——虽然也从来没把赵四庆当成嫡支子弟看待过。
赵四庆只离开赵家一夜的功夫,自己以前对他的那些器重与信赖,就全无踪影,一下子全消失了。
“滴翠亭”到底是什么?对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心态。赵四强真的是想不通。
但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堂下竟然跪着刘士翰刘士林两兄弟,突然生出了同病相怜——刘家,不也是被不满嫡支的自家子弟给卖了吗?
这位赵家家主一想到这儿,登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县尊大人,敢情贵县断案,就是靠了挑拨嫡支与旁支,利用了旁支的不满,捏造证据,陷害嫡支——”
他满脸是血,却哈哈大笑,这副模样看起来极其恐怖。
县令袁化却一点儿也生气,慢悠悠地道:“在本县看来,各家族的每一支,都有资格绵延子孙,创建家业。他们每一家都是自己的嫡支,又何来嫡支与旁支之分?”
这话说的,在堂下听着的百姓,但凡属旁支的,心里都生出舒坦,心想这县太爷说话就是有水平。嫡支的多少生出些不快,但是这种情势下,谁还管得了别支的事,将自家管好了就不错了。
今日袁化这一番话,配合桃源寨的政策一起,日后更加促进了武元县的家庭结构由大家庭向核心家庭发展,只是现今这大堂上,还没人能想得那般深远。
这时,一名县吏赶来,在县令耳边耳语几句。袁化登时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你个赵四强——赵家家中,抄没了将近四千石粮食。你赵家是早早就盘算好了,无论是武元县被围断粮,还是城里进了山匪,你赵家都可以关起院门来过日子,靠这些粮食,怕是一年半载都能支持得了。只可惜你赵家想错了。”
说着袁化站了起来,大声道:“本官宣布,将从赵家抄没的所有存粮,全部没入县库,手头无粮的百姓,每日可来县库跟前,领取口粮!”
这一下,县衙跟前欢声雷动,赵家跌倒,大家吃饱,这四千石粮食,可以够武元县城里的人再撑上好几天的了。
一片欢腾声中,赵四强满脸是血,却将后槽牙磨得格格直响。
忽然,只听赵四强仰天大笑:“四千石,四千石,哈哈哈……”
堂下的欢呼声渐渐止歇,只剩赵四强一人的笑声在武元县衙之中回荡。人人莫名其妙,不明白这赵四强到底在笑什么。
“哈哈哈,我说县太爷啊县太爷,你难道到了今日都还不明白?”
在赵四强的笑声之中,县令袁化的脸色有点儿发绿。
“你以为这匪患真是我赵家引来的?县太爷,根子还是在您身上,在您身后那位节度使大人身上。”
“这匪患一起,就没有可能停下来……”
“四千石粮食能顶个啥?”
“等到城破之时,你们,还有这些堂下的可怜人,就都和我赵家一样,一样,哈哈哈哈……”
第169章
“这匪患一旦起了, 就停不下来……”
赵四强在武元县大堂上掷下了这句血淋淋的诅咒,似乎真的应验了。
肃清武元县内赵家、刘家,只是暂时平息了武元县城内部的矛盾而已, 而武元城外,山匪……依然在。
甚至武元县内也不平静:百姓们要求县尊大人将赵四强、刘士林等人绳之以法, 明正典刑;袁老爷却并无私刑将人犯处死的权限, 他只能行文上报刑部。但是目前行文是行不出去的, 这两边就僵在这里。
城外头的山匪却没有一点点要退却的架势。
当日顺着绳梯爬上武元城头, 以及冲进县城南门的山匪, 全部枭首示众, 首级就挂在县城的南门外, 天长日久,连武元县的乡勇们自己都觉得瘆得慌了,城墙下头的山匪却还是照旧来来回回, 无动于衷。
每每这时, 武元县的人才会感慨:这些真是山匪, 全无半点袍泽情谊。
但转头又想起来:这绝对不是山匪,哪有山匪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好处,死守在一处围城的?
紧接着来了坏消息。
平南大营调往永安州的三千军,转向武元县,尝试解武元之围。这三千军被武元县的百姓们给予厚望。虽说这三千军人数不及山匪,但对方只是匪, 而他们是官军。
岂料这三千军竟然不敌武元城下的四千山匪,而且是一溃千里, 直接逃回平安州,向平南大营告急去了。
武元县的乡勇们从此每天看着山匪们在城下耀武扬威地扛着官军丢下的各种兵械,甚至还有在城墙底下公然演戏的, 一拨人穿上从官兵的服色,做出那窝囊无比的状态,左躲右闪,最后被山匪同伴们一招“毙命”。
武元县人每天都看得心头火起,可是却只能望洋兴叹——换成他们不也是一样,而且现在他们只靠着武元县坚固的城墙庇佑,连城都不敢出。
城里的粮食也在飞速的减少。从赵家抄出的四千石粮食,摊到全县七万人头上根本没多少。如今县里被迫限制口粮,除了要上城戍卫的乡勇之外,其余所有人,包括县尊袁化、常驻在节度使府的那位夏学政在内,每天的口粮减半。妇人与孩童甚至减得还要多。
一时武元县里人人面黄肌瘦,精神不振,连打招呼都没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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