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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名化万万没想到。这叔父大人提出的方法竟然是“烧库”。
这真是以不变应万变——当年武元县县衙被烧,烧去了鱼鳞册,只让刘家留下了手头的一本。
如今竟然还是这招,只是还要狠,烧去所有鱼鳞册和地契存根,对外宣布此前新划的土地界限全部作废,大家该隐田隐田,该诡寄诡寄,一切照旧——而他刘家,依旧是在武元县里呼风唤雨的那个刘家。
刘名化张着嘴,呆了半晌方道:“叔父,前些时候立兴那小子失踪,还带走了……”
说到这里,刘士林突然狠狠地在桌面上拍了一记,将手掌震得通红。这个刘家最老谋深算的族老一旦被人揭了疮疤,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着毛跳了起来,怒道:“别再我面前提那臭小子的名字!”
刘立兴竟然出卖家族——刘士林此刻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强迫刘小妹出嫁,曾经将刘立兴锁在这座刘家祠堂里。
刘士林只记得这个族孙曾经让自己在赵家人跟前丢尽了颜面,并且带走了刘家曾经操纵税赋的直接证据——那原本应当留在武元县衙,随大火一道被焚烧的鱼鳞册。
如果那本册子现世,足可以治刘士林、刘名化一干人等的大罪。牵连阖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刘家竟然这么傻,竟然把刘立兴和那本鱼鳞册关在一起,让他就这么被人救了出去。
此刻刘士林咬牙切齿地道:“山匪不止要攻武元,还要攻桃源。”
“那小子以为他逃到桃源寨就万事大吉了吗?到时候山匪放一把火,把整座桃源烧为灰烬,而他葬身火海之中的时候,看他可还会记起这里,记起刘家祠堂!刘家给了他一条命,是他自己不要,那么好——”
刘名化被叔父的戾气惊呆了,同时也想到:刘士林竟然连山匪打算攻桃源寨的事都知道——族老们和赵家,之前究竟商量到了哪一步?
连族长刘士翰都有点看不下去,低声劝道:“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刘士林发泄一通,怨气也散去了些,想想到底也是因为自己疏忽,才让刘立兴跑掉,才与赵家决裂,这种事也没啥好宣扬的。但听兄长说“隔墙有耳”,刘士林还是笑了。
“大哥也忒把细了些。”
“把细”在土话里就是仔细的意思,刘士林笑道:“这是我们刘家的地盘,只要将刘家的人都管好了,哪里还有什么‘隔墙有耳’。”
一时三人计议停当,由刘名化去联络全县的大户豪族,要求他们全力“配合”。
而刘士林和刘士翰则各自安排人去武元县里散布流言,争取将水搅浑。
待到三人全都离开了,刘家祠堂里,房梁上才轻轻翻下来一个黑衣人,此刻得意地想:今天收获颇丰——刘家族老们可全然不知说出来的话,全被自己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黑衣人看看这座刘家祠堂,有点不明白这刘家为啥在祠堂上吃过一次亏还不够,非要这么继续接二连三地吃亏下去。
早先他溜到刘家祠堂里,原本是想为安装滴翠亭特别为刘家准备的窃听设备做准备。
谁知道还没有看准到底哪里适合安装听管,哪里适合弄个听瓮……刘家的族老们就进来了。
黑衣人无处可躲,好在当年在余江当猎户的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身轻如燕的本事,上梁好比上树,又轻又快还没有声响。于是,刘家的族老们生生让他听到了这一出垂死挣扎一般的安排。
此人心中唯一的感慨:看来这刘家的气数已经到头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费事安什么听管、听瓮?
*
此后武元县中流言纷起,县下乡里有不少大粮户跑到县城里来避难的,听了刘名化的劝说,便都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刘家身边,天真地期待着事情一了,万事重来,一切照旧。
而寻常百姓那里,则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山匪因本县而起”的流言——因为关于这次匪患各种各样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了,关于那“铜环三六”的传言,就有好多个版本。县里的人光是议论他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就议得热火朝天。
至于县尊袁化,县里人人都看见他带着一大群县吏,还有从平南大营赶来的军需官一道,在县里巡视城防。
县衙和节度使府署都腾出了空房子,安置从县城外进城避难的百姓。所谓“人在做,人在看”,人心都是肉长的,眼见着县尊大人为了一县的安稳忙得脚不沾地,多少人心中生出感激之心。
若是真到了要把县尊大人牺牲出去,才能换取全县安稳的时候,估计不少人都会掂量掂量这话的真假——要是没有袁老爷,这武元县恐怕会丢的更快吧。
文庙里,“滴翠亭”留在武元县里的人在迅速总结这次针对刘家的行动要点:
“对方在城里传播流言,我们没有必要阻止,也没有必要传播与之相反的传言。人都是猎奇的,我们只需传一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出去,转移注意力——刘家传的那些背后的逻辑太复杂,没有多少人会抱着耐心去仔细想的。”
“另外,收到了桃源寨传来的消息,刘家,是时候可以慢慢收网了。”
第157章
大股山匪来袭之日, 四野乡邻,全部涌至武元县城避难。武元县关闭了四方城门,县里派了乡勇在城墙上来回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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