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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望着顺天府的衙役道:“各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你们要将荣府的二公子下狱,是不是也应该将本王也一起下到顺天府的大牢里去?”
水宪这么一说,不止顺天府的衙役,就连三皇子也愣住了,望着水宪道:“子衡,这是怎么了?”
“各位是不是都忘了?”水宪忽然稍稍动了动肩膀,伸了伸懒腰,表示他这一场戏看得已经有点儿厌烦了,“你们所说的什么泄露试题,试前舞弊,都发生在我的地盘上——刚才贾公子说,他不曾将那试题带走,甚至都没有拆开,那我岂不是成了这所泄试题的‘窝主’?”
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晚晴楼,是水宪的产业。
“难道你们真的不打算把本王也一并带到顺天府的大堂上审一审吗?”
“这……”三皇子万万没想到,水宪提出问题的角度如此“清奇”,令他一时竟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是斗争经验相当丰富的贾代善马上省过来了,当即向水宪行礼:“北静王,敢问晚晴楼,是否还能找到小儿当时留在店里的那只匣子?”
如果能找到,便能帮贾政证实清白。
水宪想了想,道:“也许还能找到当日跑堂的伙计。”
这一下贾府的人都喜出望外,倒是三皇子的脸沉了沉。但是此刻他已经势成骑虎,不能不把这一出科场弊案仔仔细细地审下去。再说,水宪不过是这么一说,仓促之间,未必就真的能找到什么证据出来。
于是他做出决断:“既是如此,那本王便请相关诸人一起前往顺天府大堂。子衡也请通知晚晴楼,找一找相关的物证与认证……一个时辰之后开堂,各位意下如何?”
太子先说了一声好,然后挽着水宪先行离开。
贾代善则扶着受到惊吓的贾政,咬着牙对他说:“政儿,你且当它是对你的试炼,这一关你若能过,今后便不会再有什么能难得倒你。”
贾放这时也走上前来,握住了贾政的双手,道:“二哥,咱信你!”
信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信你是个抵抗住了诱惑的人,所以信你这一关一定能挺得过去。
贾政原本已经和死鱼一样的一对眼睛这时稍稍动了动,从喉咙深处冒出一声:“三弟……”声音虽然凄惨沙哑,但渐渐地,能听出几分感激和信念。
这时林如海在一旁招呼孟有德与邝韧山二位:“走,我们也到顺天府去看看——”
他见今科的状元和榜眼面色稍稍露出疑虑,当即道:“怎么说都是同年,就算是有罪之人不能放过,无辜之人也一定不能被轻易冤枉,对不对?”
孟邝二位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当即点头,也随林如海一起出园。
只可惜,一出好好的簪花宴,竟就这样风流云散了。贾放在离开之前,驻足将红香圃又看了一圈,他突然注意到,太子太傅,兼任礼部尚书的老大人夏省身,这时还坐在簪花宴的席面跟前发呆。
别是老人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贾放一时也顾不上保护花花草草了,三步并作两步跃过花圃,来到夏省身面前,蹲下,检查这位老大人的情形。
只见夏省身独自坐着,浑浊的老眼里慢慢流出泪来。
“是老朽的错……是礼部的错!”他这样说着,“老朽还想,还想上书陛下,还想劝阻陛下,取士之策不可改,圣贤之说不可废……”
贾放猛然明白了,刚才三皇子拉着贾政一通猛打,太子和着稀泥,贾代善努力护着自家的犊子……但可能谁都想错了目标。
整件事里唯一完全没有办法推卸责任的,也绝不可能在事件中想法子翻盘的,其实是夏省身,是这个固执的太子太傅,和他所领导的礼部啊。
第128章
一个时辰之后, 顺天府尹在顺天府大堂开堂问案,审理今科会试的科场弊案。
这件弊案原本由“代笔者”向都察院检举,但是都察院没有直接审理案件的权力, 因此交由所辖地域的主官,顺天府尹蔺言负责审理, 又因科场弊案乃是大案, 刑部、大理寺中人都到场同审, 在顺天府大堂之中, 乌泱泱地坐了两大排。
三皇子几乎要将自己的座位挪到与顺天府尹平行了, 转身一瞅, 却见东宫太子在府尹身后设了一把椅子。
三皇子当即冲太子笑道:“这次会试是二哥主理的, 二哥是不是该避一避?”
太子当即朝弟弟翻了个华丽的白眼,道:“孤坐在这里,只旁观, 不说话, 这不就避嫌了?”太子也没忘了回怼一句:“孤倒是记得上回你借顺天府大堂审案, 几乎把惊堂木都抢过去拍了。府尹大人也不是这么被你当摆设的不是?”
顺天府尹蔺·摆设·言顿时一脸尴尬。被夹在两个互不对付的皇子之中,他心中有数,必须有当摆设的自觉,但又不能露出当摆设的行迹。当下蔺言大人一敲惊堂木,高喊一声:“肃静!”没曾想喊破了音,非但没能成功地让整座顺天府安静下来, 反而让人听了忍不住想笑。
这场科场弊案便在乱糟糟的气氛之中开始审理。
顺天府第一个传唤的犯人是神武将军府的冯远,他已经自行认罪, 交代了收到礼部侍郎高仕达提供的会试试题,回赠了二百两白银的“谢仪”给对方,之后又找了代笔书写答卷的经过。
因此冯远是戴着枷号上堂的, 这意味着他认罪之后,身上的所有功名都已被夺去。冯远上堂之后没多久,神武将军冯世就赶到了堂上,上来就将冯远一脚踹翻,大喝一声:“冯家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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