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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元县的县令袁化,究竟是什么人?”
很快袁化是哪一年的进士, 座师何人同窗几何, 立即全都被扒拉出来。但凡留在京里的, 都赶着与袁化撇清,以显示他们很有“风骨”,至少不会像袁化那样,把民间的灾祸当作祥瑞往上报。
关于桃源寨山崩一事,太子汇总了百官上书的汹汹群情,要送往京郊离宫, 谁知刚巧在这时,来自“平南节度使”的奏折也刚刚递到太子案头。
太子将那奏折从头到尾看过, 连忙按住了要往离宫送去的百官谏言:“不能送!”
这平南节度使的奏折是荣国府代为送上来的,理由是“节度使”贾放本人现在正在荣国府,但已遣其幕僚前往了解了桃源寨“山崩”的实情, 并将其快马加鞭,上报朝廷。
这份来自平南节度使的奏折,却是平铺直叙,没有半点花头,将桃源寨山崩一事陈述了一遍,写明已经分别向桃源寨及武元县确认,确实并无人员损失,只发现了房屋开裂、牲畜走失等等问题一二三。并言明这些事实已得永安州知州确认。
此外,平南节度使的报告里,也重点陈述了山崩之后,桃源寨通往武元县县城多出一条道路,该道路将由桃源寨承建,两月内修完,届时将把桃源寨往来武元县的路程缩短至原先的一半。
至于山崩的原因,报告里也写得很清楚——地质原因,流水侵蚀。并列举此地史上曾发生过的山崩事件一二三。
整个奏章并没有将此次山崩之事与“祥瑞”扯上关系,但是让人读完凭空生出这样的想法:山都崩了,两地居民非但没有任何人员损伤,反而多出来一条通路,这不是“祥瑞”,又是什么?
太子看了这份奏折,真的很想把这份给压下去。但他是监国太子,平南节度使是封疆大吏,太子没有权限压下他的奏章,只能下发各部,任由百官传阅。
百官看后,各个气平了些,纷纷赞那平南节度使的奏章写得条理清晰、叙事扼要,节度使本人虽然年轻,从这奏章便可见才具不凡。
太子听着这些赞誉,挂着长长的一张臭脸。他想:老六府里有厉害的捉刀,可以给老六代笔,这又是哪里才具不凡了?
他却不知道,贾放这一份奏章,一部分是郑伯宜抵达南方永宁州之后所写,并曾携带文稿拜会了永宁知州,另一部分是这份文稿送上京之后贾放所加(主要是地质原因的那一部分),一并誊抄之后再呈上的。
郑伯宜只能算是半个捉刀人。贾放事先提醒过他,关于山崩之事,文稿力求简洁、务实,只陈述事实,不加主观判断。因此郑伯宜写出来的文章,与他以前那些花团锦簇的全然不同,写起来删删改改,觉得别扭无比。但是与武元县袁化的上奏一比较,郑伯宜这篇简直是精准到位加朴实,让人读了,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
这虽不是祥瑞,却胜似祥瑞啊!
没几日,武元县县令袁化痛哭流涕的请罪奏章就送上来了。袁化在奏折中自陈:发现两地百姓无恙,凭空又多出一条通路来之后,欣喜欲狂,头脑发热,便擅自将此事称为“祥瑞”,以至于贻笑大方,如今已猛醒,特上书请罪,并自请与桃源寨一道,发动本地民夫,修建两地之间相通的道路。
贾放在荣国府读到了这份奏折,便知道他的幕僚们已经到了武元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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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情也却是如此,武元县的县尊大人袁化正望着盖有“平南节度使”鲜红署印的征用令,结结巴巴地道:“大人……大人要征用下官的……县衙?”
虽然只是幕僚,郑伯宜和南永前气势却比一般的地方官官威气势更盛。
南永前挺胸凸肚地在堂上一站,腰间的佩刀和脸上的刀疤交相辉映,让袁老爷和李师爷都不怎么敢再看他一眼。
而郑伯宜却稳得像是满瓶水,丝毫不动声色,淡然道:“若是大人有其他适合贾大人处理公务的地点也可,不一定非要县衙。”
这是典型的上来先甩一耳光,然后再给个甜枣尝尝。袁化登时感激无以,请贾放的两位幕僚入座:“两位请先少坐,待我考虑周全……大人欲在武元建府绝对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一定给贾大人寻一个妥当的地点。”
郑伯宜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漠然点头。
袁化胆战心惊地下去与师爷商量:“难道我真的要把县衙拱手相让?为何这节度使要征用寻常小县的县衙?”
李师爷比袁化更加心惊胆战:“您您您是说贾贾贾大人要常驻本县?”
袁化点点头:“贾大人的封地就在隔壁桃源寨,就因为这个才想把驻地设在本县的吧?”
李师爷登时脸如死灰,心想若节度使大人真是上次那个被他当成是管事呼来喝去的少年,而且常驻武元县,那他不如一头撞墙好了。
这时书办桂遐学过来,听见两人的议论,登时撇撇嘴,道:“那不如让贾大人征用文庙,地方又大又宽敞,稍微改一改就可以用作官署。”
袁县令与李师爷登时双双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武元县有一座供奉文曲星君的文庙,据说前朝时也曾经用作本县童生试的号舍,但是后来本地文风不盛,文曲星君也渐渐无人问津,文庙便荒废了。
但是这建筑的主题建筑还在,只需稍加整修,便能改成一座节度使府邸。这样既防止了本县的县衙被征用,又能时时用来拍一拍贾大人的马屁,说点诸如对方是文曲星君降世之类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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