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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宪指的,自然是镇国公府,与荣国府之间的那出“打断腿”官司。
“别提了……现在我大哥根本不方便出门。”贾放叹了一口气,“镇国公府一直不肯撤状子,咬死是我大哥打断了那牛栏山的腿。”——但也确实是贾赦打断了牛岚山的腿。
“那边几次三番要传我大哥上堂对质,但我大哥有爹娘撑腰,死活不去。非说对方无理取闹,栽赃嫁祸。说那日他根本就没有去东门市,非要对方找出人证,指认他亲自去了东门市,才肯上堂。”
水宪忍不住微笑。
贾放继续说:“你也觉得这是耍赖吧?但后面还有更绝的。镇国公府找出了人证,再来传我大哥,我大哥却说,那些人证都是镇国公府的人,做不得证。”
水宪登时拊掌,道:“令兄确实是个妙人,这一招纨绔对上纨绔,镇国公府大亏吃定了。”他想了想又笑道,“回头给令兄带个口信,让他不妨提点一下对方,就说当日这事,在镇国公府之外,也是能找到人证的。”
贾放奇道:“谁?”
水宪指指自己,眼睛里满是笑意。
贾放:……可不是?
水宪当日也在场。只不过,不晓得镇国公府有没有这个胆量,请水宪出面作证——如果水宪真的出面了,由一位异姓王在顺天府的大堂上作呈堂证供,镇国公府会不会被坑得更惨,也未可知。
所以,只要镇国公府的人还有一丝理智,都应该想办法将此事化了,而不是挑起新的事端。
“放心吧!这件事令兄应当能全身而退。”水宪盯着贾放,“镇国公府……应当是顶不住压力的。”
贾放听了心想:压力?什么压力?宁荣二府作为八公之中执牛耳者,给其他国公府的压力吗?
但是水宪马上转了话题,他望着桌上一连放着好几只锅子,饶有兴致地问:“子放,今日你想请我尝试些什么?”
贾放立即来了兴致,指点说:“实不相瞒,这是我最近琢磨出的几种锅子。我想以这晚晴楼的大师傅手艺之精,我这边再没人能比得过的。为免得在你面前贻笑大方,只能尝试一些新鲜主意。”
他挨个儿指点:“这就是最近在楼下卖得很红火的酸菜白肉火锅,这是最近刚琢磨出来的酸汤鱼火锅,这种则是又麻烦了百工坊的老童,特地帮我打了锅子,做出来九宫格火锅……”
吃火锅这种事,贾放若是还能输给其他人,那他就该没脸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了。
前阵子刚被人断了上好的牛羊肉,铜锅涮肉做不得,那贾放就另辟蹊径,另选食材,除了用猪五花和血肠做的酸菜白肉火锅之外,他还盯上了鲜鱼,以及牛杂和其他各种杂蔬。用番茄熬出的酸汤和加了辣椒一起炒制而成的红油锅底便最合适这两类食材。
于是乎,三个锅都在水宪面前腾腾地冒着热气,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水宪便笑着摇头:“子放啊,看起来你对这吃食的事真是再上心不过了。我从你这儿,可真是见识到了不少顶顶新鲜的吃法。”
“怎么?是拿定主意一定要跟那‘东门’杠到底了吗?”水宪问。
贾放脸上咕嘟一红,心想这也是他自己想念这些味道,所以假公济私做了出来。但是表面上一定不能放松,假装强硬地说:“既然我们两家已经交恶,那就干脆斗到底,不管是顺天府的官司,还是小楼的生意。这种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反正退让不得。”
水宪轻轻拍手:“对,这份志气确实是少不了。”
他提起筷子,观望眼前的三个锅,筷子在酸菜白肉锅跟前顿了顿:“这锅我已经尝试过了——”
“嗯,贵店重新开门的第一天我就叫了这样一个锅子,直接送到晚晴楼去。味道确实不错,肥而不腻,极大满足。”水宪简要评价了酸菜白肉锅。
贾放确实知道两座“楼”之间有外卖送餐协议,晚晴楼的主顾,如果想点个小楼的酸菜白肉锅,只要说一声,晚晴楼的伙计就会代为跑腿,用不了多少时候,一个热腾腾的锅子就会出现在晚晴楼里。结账时主顾也只要结一次,两座酒楼之间自会分账。
但他着实没想到,酸菜白肉锅问世的第一天,水宪就已经尝过了。
如果贾放是个吃货,水宪也绝不会落后的。
贾放“嗯”了一声,又指指第二个锅:“这是用酸汤子熬的鱼骨汤,在锅里涮事先片好的鱼片,酸香开胃。”
水宪凑近了,仔细欣赏眼前铜锅里红艳艳的汤汁和在滚沸的汤汁中载沉载浮的雪白鱼片,忍不住问:“酸汤?不是用醋做成的?”
“不是,”贾放补充说,“这是用一种名叫番茄的果实腌制做成的‘红酸’。”
锅中汤汁滚沸,似乎连空气也浸满了一股子酸香味。贾放单只闻见这个味儿,便觉得满口生津。
对面水宪似乎也是如此,贾放话音一落,他便举箸,从翻翻滚滚的红汤里夹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实,问:“这个便是你说的番茄吗?”
贾放还没来得及回答,水宪已经把这枚红彤彤的小果子送到口中,一尝之下,登时闭上了眼。
贾放吓坏了——被水宪挑中送进嘴的那个,并不是什么番茄,用来做酸汤的番茄早就化成了汁水。水宪夹的那个,偏偏是一枚事先炮制过,用以增加辣味的海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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