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人皆呼之韩督刑
韩督刑的本来名字很少有人提及,都是以官职名称呼。他有一个同胞弟弟乃是白身,人皆称之韩老幺。
---------------------------------------------------------李唯手札
本城的督刑,奉常以及治粟齐齐都在下手待命,一城的好手也都得到了诏令,救了火后便马不停蹄地汇集上了城头。唯独李哥舒府中能话事的人一个都未到,只来了几个资历很浅的后生。
农夫和卫士一夜不眠不休的抢修也在城南的缺口处布上了一层层的鹿角,拒马,土垒。虽然其他几个方向的游骑都侦查不到敌情,但马阔仍旧不能心安,还是散了兵马让韩督刑领着巡视其他几个方向。可这督刑队中,却不见马庆,马府中也没他的消息。即便马阔是一城之主,在这关头却不愿费出一兵一卒去找他,而是沉着心思,兀自立于城头待敌。众卫视刀甲映日,肃穆静立。
一行走得不远,韩督刑的副手却不解马阔的布置,说道:若是有敌,必是南面而来,为什么分兵巡视其他几处。
督刑撇了一眼,说道: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巡北可是好事,若不是马将军此人从不愿行险,你我还讨不到这差事呢!
副官缩了缩脖子,附和道:好差事,好差事。
所谓各司其职,军人必须一丝不苟,可城下修筑土垒的民夫却并不齐整。日头渐渐升起,劳作了一夜的民夫分批放了饭。三三两两坐在半成的土垒上,不说闲适,却也可以从容地开始进食。早饭并不丰盛,饿的极了,大口地填了两个白面馒头进肚子,再慢慢地饮两杯茶水,一下就可以撑饱了。说是茶水,只不过是一个大银铁壶的热水里飘了几缕枯黄的茶叶。茶并不急着喝掉,而是放在身侧,然后转头跟朋友稍微讲几句闲话。
茶水在杯中,轻微的跳跃了起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金锣声。接着就有一队甲士冲了出来,呼喝着口号在鹿角堆中列阵。民夫们不用指挥,也知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哗啦啦沿着预留的小门退回了城里。
地面的震动极其微弱,隔得极远,眼力锐利如马阔也仍旧看不清来者,可有若实质的煞气和威压却已经真真切切。
随即城头上同时响起有节奏的鼓声,城下的卫士迅速向两侧移动,隔数丈便立着一面旗帜,形成了一双巨大的彩色翅膀,正是大名鼎鼎的鹤翼阵。
而南墙之上,有着马家数百名千锤百炼的弓箭手,正中央就是马阔。
百千人出乎意料一致的安静,沉稳的望着南方。
却不料一声震天的虎啸从身后传来。虎啸中,罡风袭来,裹着一股原始的不可抗拒的胁迫感。原本低垂的旗帜立刻飞扬起来,众人本能性的往回望去,铠甲随之摩擦碰撞发出了杂乱地响声。马阔脸硬地跟快石头一样,短促有力地吼出一声:止。随着城头上不断有军官回应,这一声“止”变成了十声,百声,登时传遍了整个阵营。
众人这才停住了动作。
马阔又令出一道:御。
战阵之中也不停的回应着:御。卫士挺盾提矛,不再有任何声响。
马阔接着向呼啸的源头迅捷的射出一枝鸣镝,这枝声音极为尖锐刺耳,一下就传遍了全城。马阔还不能放心,恭敬地向着白有贵行了礼:白奉常?
生死关头,白有贵自然没有丝毫推脱,也没有保留,圆滚滚的身体轻盈矫捷得如同另一枝利箭,从城楼直射而出。
正在城北的韩督刑听到这枝鸣镝,一声低骂:必杀令,这又有什么要死的玩意儿!
督刑队中的新瓜蛋、子不明涵义,老兵解道:犯必杀令者,凡我青江兵马,非接敌者,不死不休。韩督刑看到这一箭就知道这必是棘手至极的事,又是突然冒出在军阵的后方。韩督刑拔出了腰间的剑说道:儿郎们,随我迎敌。
鸣镝落下的地方正是李府。
浑身浴血的李哥舒抱着一个盒子从地裂中逃了出来,直奔中院而来。身法有些踉跄,赫赫声名的带夜刀也知去了哪里。书房的三胞胎守卫躺在他身后,各处的关节都不自然的扭曲,已然是断了气。
虎啸传来,李送青父子和一众族人见状循声迎了过来,见到重创的李哥舒,两人皆是又惊又怒。李送青则是扶住李哥舒,关切问道:父亲如何?李武雄却并不停留,而是直奔地裂来殿后。气息暴涨,手心中燃起一阵颜色极浅的火焰。李哥舒心有余悸,死死拽住擦身而过的李武雄的肩膀,有些羸弱地说道:退,退,速退。
李武雄腰骨挺得直直地,细长地凤眼似明非明,却并不愿退。他本是极其骄傲的人,临敌从未不战自退。更重要的是,他非莽夫,知道来敌强横,居然把修为最高的李哥舒伤成了这样,若是不加拖延,这城中之人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自己身后是李府老少,甚至是青江全城,众人的安危他不能不顾。
李送青和李哥舒两人对李武雄自小就寄予厚望,宁可自己死也不愿他涉险。一时间三人都僵持住了,谁都不愿走。而且以李哥舒的老到肯定也猜得到一味逃跑也未必能走得掉,不若三人合力,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天上的“必杀令”老爷子也听到了,也估摸到马阔能做得只能到这了,再让他有什么动作肯定是分身乏力。
李哥舒一狠心,对其他族人急道:引众人往西面退,去墨城。族人听懂这命令之决绝,当即称诺离开。
说话间,半空中落下一道白影,厚重的身体“砰”的一声落在众人之不到十丈处,激起浓厚的尘土,奇的是这土飞扬不落,四处弥漫,大有越演越烈之势。这四周又凭空生出许多小小的气旋在推波助澜。这黄土便如同活泼的鲤鱼一般灵巧地穿梭,完全摆脱重力一般,没有一点规律。
爷孙三人站成品字形,后面零零散散站着十几个族中高手,形成一个笼统的雁形。李武雄站在最前,心道也亏这里有些土,不然还真不容易瞧出这周围元气运动轨迹竟是如此怪异。三人的周天都谨慎的运转起来,却不敢汲取这奇怪气旋周围的元气。
黄尘中,缓缓走出一只雪白的“大猫”,一人多高,身长超过三丈,额头上有一撮毛黑中嵌金,除此之外的皮毛全是雪亮雪亮,没有一丝纹路,也没沾上一粒尘土,看不出是白虎是雪豹。黄中泛绿的眼睛中央点着漆黑的瞳孔,从中生出森森的白光,说不出是冷是热。兽口微启,显露出几颗大黄牙,发出低沉粗糙地喉音。最奇的是,股间竟长着两条尾巴。它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无形的威压却如一道巨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