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原因 穆娘子,莫逼我将你的那点见不得……
“青澜……”萧琰皱眉, 低声?重复一遍,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阿溶的生?母?我没记错的话, 她也?已死了一年有?余了。”
“是啊,她也?死了。”云英点头, “东宫的人都说,是太子妃殿下嫉恨她抢在前头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 生?下东宫的第一个子嗣,于是赐了她一死, 可是,妾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萧琰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太子的手笔。”
在东宫,能杀人的, 除了太子妃, 只有?太子, 能将“凶手”之名安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还?无法?辩驳的,更只有?太子。
他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宫女?
明明她生?了长子,这是他那时一直缺的, 一个能承继他将来一切 , 让他不再以“婚后无嗣”之名被朝臣们诟病的儿子。
除非……
“阿溶有?问题。”萧琰的反应快极了。
云英不禁也?对他刮目相看,她花了许久,才慢慢意识到?这一点,萧琰却只要她一句话便想?通了。
他甚至还?能在一瞬间想?到?更多:“太子妃也?知道。”
太子妃知道, 便意味着很可能他母后也?知晓!
先前那段日子,母后一直神神秘秘不知在忙什么,一会儿寻什么宫外的医工,一会儿又召昌国夫人来, 难道就是瞒着他偷偷查这件事?
萧琰的心跳骤然加快,只觉这一次,他的母后似乎当真摸到?了太子的命门,若此?事是真的,那很可能彻底扳倒太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自心口处迅速蔓延开来,让他浑身一阵发麻,仿佛胜利已近在眼前。
可是,当他一转头,对上云英出奇沉静的目光时,又忽然冷静下来。
“阿溶的身份到?底有?什么问题?”
云英摇头:“妾不知道。”
她所知的,都是猜测,尽管那分?猜测应当与?事实□□不离,但是她不会告诉他更多。
萧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似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片刻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太子对此?……是何种态度?”
以他的了解,太子绝不会做任何没有?准备的事,若此?事当真如他猜的那样,太子应当早就暗中做了许多部署,除非,这件事已经到?了根本没法?遮掩的地步……
云英再次摇头。
她知道太子的态度,知道他并?不担心,甚至还?静等着他们的发难,但对萧琰,点到?即止,余下的,该让他自己去琢磨。
“妾的回?报如何?”
萧琰收敛起内心的千头万绪,看着已半侧过?身去,拾了乱七八糟丢在一旁的衣裳一件件穿的云英,嘴角的轻佻笑意再度浮现。
“还?算有?分?量,不过?这点分?量,可不及你自己的分?量重,”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到?她沉甸甸的胸口,“我还?是更想?看你把自己送给?我。”
“不知羞耻!”云英瞪他一眼,将胸前的暗扣重新扣好,转身就想?走。
萧琰心有?不甘,一手压在她垂在座边的裙裾上,让她无法?离开。
云英半起身的背影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来,冲他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的对视后,他终于无声?地放开手,看着她迅速掀帘离去。
“殿下,是否要先回?府?”外头雨势忽然又大了,雨珠打在车壁上,扰了萧琰的神思?。
“不必了,直接去衙署中吧。”
眼下是他可自由午歇的时候,再有?半个时辰,才需回?衙署中。
马车应声?而动,朝着宫城的方向?行去。
“近来悄悄派人盯着郑家,”片刻后,他忽然掀开车帘,让骑马跟着的侍卫靠近些?,吩咐道,“他们若在外寻什么人,立刻来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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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回?到?屋中后,干脆没有?再歇息,又帮殷大娘做了不少针线。
等殷大娘带着阿猊醒来,便一起坐在屋里熏衣裳。
阿猊如今已会叫“阿娘”,也?已能颤颤巍巍走出两步,正是好动的时候,一醒来,便嘴里叫着“阿娘”,在铺了薄毯的地上连走带爬。
云英听着那一声?声?“阿娘”,只觉心都要化了。
在宫中照料皇孙时,她心中再是喜爱,也?绝不敢教?皇孙喊“阿娘”。
他没有?娘,只能有?爹和祖父。
相比之下,她有?时甚至觉得皇孙比阿猊更让人怜爱。
“啪”的一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被阿猊碰倒了。
云英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查看。
是搁在角落里的油纸伞,一共两把,一把还?好好地斜靠在墙角,另一把则已经倒在地上,阿猊坐在伞旁,亮晶晶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母亲,显然没有?被砸到?。
云英忍不住在他的鼻尖上点了点,俯身在他额上亲吻,随后,才把油纸伞重新搁到?墙角边。
“那是傅探花的伞,”殷大娘腰弯得有?些?累了,将铜斗搁到?架子上,一面轻轻捶着自己的后背,一面笑说,“阿猊小郎君喜欢赶早市,今早老妇便带着他去了,回?来的路上,伞面不甚划破了,恰好遇见要入宫上朝的傅探花,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说什么都要将伞给?阿猊和老妇,自己就那样走了。”
云英看了一眼,果然见方才倒下的那柄伞收起的伞面上,有?一道露出来的破损毛边。
她不禁想?起清早出宫时,看到?傅彦泽冒雨而行的样子。
原来是将伞给?了旁人。
外头雨势未减,敞开的槛窗外,雨珠串成线,自廊檐坠下来。
殷大娘叹了一声?,说:“也?不知他在宫里有?没有
?问同僚借上一把伞。傍晚,得让小娥走一趟,给?他送一把去。”
云英想?了想?,说:“不如一会儿交给?我吧!”
对上殷大娘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解释:“今早出宫时,我也?遇见傅探花了,他如今也?在东宫任职。我回?去的时候,应当也?恰好是东宫官员们散衙的时候,应当能遇上。若遇不上,再请尤定他们跑一趟也?不妨的。”
傍晚,云英如从前一样,乘车回?宫。
尤定看着她手里多出来的一把伞,没有?多问。
靠近东宫时,云英没有?走平日那条直接通往内闱的路,而是多绕了两步,去了东宫属臣们常走的那条路。
尤定在一旁跟着,正要提醒她,再往前,便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了,就见她已自觉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东宫的属臣们正一个个身披蓑衣,头顶笠帽,从屋檐下走出来,却不是往宫门的方向?去,而是朝中庭、内闱的方向?去。
云英来了这么久,一看便明白了,今日东宫有?太子赐宴。
而在屋檐下的一角,七八个已穿好蓑衣的官员正围着唯一一个除了深绿常服,再无其他的年轻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同时指了指中庭的方向?,显然正在安排他如何过?去。
云英想?,他们八成也?就是去里头让内侍松散罢了。
“尤内官,”她将多余的那把伞交给?尤定,“这是傅大人的伞,劳烦替殷大娘交给?傅大人。”
尤定一听是殷大娘,立刻明白过?来,忙小跑着将那把伞送了过?去。
人群中,傅彦泽顺着尤定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雨幕下,一把油纸伞,一道朦胧倩影,就那样亭亭玉立着。
其实看不大真切,可不知为何,她却像是一株鲜嫩娇花,如今落下的雨珠,正悄然滋养着她的身躯。
大约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那道美丽的倩影冲着这个方向?行了个礼。
一时间,围在周遭的几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回?首望向?傅彦泽。
毫无道理的,众人的目光中有?一丝莫名的羡慕。
傅彦泽皱了皱眉,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冲那道身影拱手,算是道谢。
“快走吧,莫误了时辰。”他重新站直身子,撑开油纸伞,再不看那人一眼。
“对对,快过?去吧!”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招呼了一声?。
围在一起的众人又赶紧朝着中庭和内闱的方向?行去。
傅彦泽落在后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哪还?有?半个人影。
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不再停留,跟着同僚们往东宫更深处行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东宫除衙署之外的地方,准确地说,是第一次来到?整个皇宫除衙署以外的地方。
这个大周的中枢,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如此?巍峨高耸、华丽雄伟的宫殿,实在给?来自许州的他带来极大的震撼,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轻脚步。
“傅大人,”一道清脆的嗓音自雨声?中传来,泠泠如水,“妾还?未感谢您今早给?阿猊留伞。”
傅彦泽的脚步猛地停住,一转头,果然见廊边的疏林间,那把油纸伞不知从哪儿又出现了,那张艳如桃花的美丽脸庞,正含在暮色中,笑吟吟看过?来。
“穆娘子!”他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一副要与?她保持距离的样子,“伞是留给?殷大娘的,老人家淋不得雨,至于娘子的孩子,只是碰巧罢了,娘子不必想?太多!”
他说着,就想?离开。
其实哪里会分?得这么清?伞既是给?殷大娘的,也?是给?孩子的,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郎君,淋点雨不算什么,老妪与?稚子却不行。
自然,他担心老妪更多些?,毕竟,殷大娘疼惜孩子,伞坏了,便立刻给?孩子脑袋上盖了巾帕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