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燃烧 食指点在她的唇上。
傍晚时分, 萧元琮回?到少阳殿。
余嬷嬷照例守在外,一见他回?来,便冲偏殿里候着的小内侍将衣物?、茶水都捧来。
萧元琮在门?边停了停, 目光往西一扫,问:“这两日皇儿可好?”
余嬷嬷心领神会, 立刻吩咐:“去请小皇孙来。”
有?人?领命去了,余嬷嬷方跨进?殿中, 待萧元琮更衣毕,挥退旁人?, 低声道:“燕禧居的那名宫女?已被送出去了,无父无母的,也寻不到人?来领, 只好送去埋了。”
“也是个可怜人?, ”萧元琮听罢, 饮一口茶, 轻轻叹一声,“伺候了那么多年,只换来这样的下场。”
余嬷嬷始终紧抿的薄唇微微蠕动, 素来无情的眼里终于?多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到底都是替人?卖命的奴婢,总还有?几分怜悯之情。
不过,她很快恢复正常,继续说:“他们的人?还在想方设法寻去岁照顾过青澜, 以及给她接生过的宫女?、嬷嬷,还有?太医,想来仍旧没有?打消怀疑。”
“那便让他们查去,这件事, 他们不翻到底是不会罢休的。”萧元琮看来没有?丝毫惊讶,上次与薛清絮看似已撕破夫妻间的最后一层伪装,可他心里清楚,她那副模样,除了忍不下去,也有?要?套他话的意思?,“盯着就好,别的不必做。”
薛家自薛平愈没了以后,便再?不是东宫党。薛清絮心怀恨意,因为父亲早年定下的婚约不得不嫁入东宫,实则早已倒向郑皇后那一方。
当初,薛平愈看似只是受了门?生们的牵连,但其实手上还沾了一项科举舞弊案,被手下一位门?生暗中摸索到了蛛丝马迹,在贪污案受审时,口风不紧,透给了郑氏一党。
当年的神童,靠着科举连中三元名满天下的神童,入仕后始终是天下学子崇敬向往的楷模,若有?朝一日,与科举舞弊案有?了牵连,那便不光是他一人?的一世清誉,整个薛家,嫡系旁支,都要?受到牵连,后数三代禁入考场,那便几乎绝了一家子的官路。
这样的丑事,他不可能帮忙。至于?薛清絮求到哪里去,他也不会管。
其实薛清絮说得没错,他操控人?心,他借刀杀人?,他要?所有?伏在自己脚下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而他,要?清清白白地坐上宣政殿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皇孙的事,他没打算永远瞒下去,总有?彻底发作?的一天,只不过还不是时候罢了。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殿下,宜阳殿的宫女?带着皇孙过来了。”
萧元琮没说话,余嬷嬷便示意让人?进?来。
谁知来的不是云英,而是丹佩。
她抱着刚刚睡醒不久,正咿咿呀呀舞着小手“说话”的孩子,绕过屏风,小心翼翼地对着榻上的萧元琮行?礼。
他没有?说话,旁边的余嬷嬷开口问:“今日怎么是你?穆娘子不在殿中吗?”
丹佩和绿菱两个平日都有?些怕余嬷嬷,同太子亦生疏,听她这样一问,赶紧答:“穆娘子今日回?来后,有?些头晕发闷,方才一个人?去西边透气了,故而今日由奴婢前来。”
“嗯。”萧元琮这才开口,冲她招手,示意她将孩子抱来,瞧了两眼,说,“精神倒是好,近来可会说话了?”
孩子至八九个月,便开始能说些简单的字词,丹佩笑着点头:“前日已会说个‘阿父’,不过,只说了一回?,后来便不曾听见,小皇孙聪慧,想来过一阵子就能口齿伶俐地说话了。”
“倒是不必太急,一步一步走稳当了就好。”萧元琮替孩子理了理衣裳,摸摸他的小脸蛋,又问几句孩子饮食起居的细节,没一会儿便让回?去了。
余嬷嬷见状,一面让人?去膳房传话布晚膳,一面问要?不要?再?派人?去寻穆娘子。
萧元琮摇头:“不必,孩子瞧过了就好。孤自出去走走。”
说着,他从?榻上起来,披了件素淡的纱衣,挥退身边的侍从?,独自一人?朝着西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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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没有?在凉亭中逗留太久。
都是成年男女?,独处之下,难免易擦枪走火,眼见双方都已忍至极限,唯有?分开,才能灭了那团烧不尽的火。
只是,临走的时候,靳昭还是又将她重新拉回?去,颇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地含着她的耳垂揉弄许久,直将她弄得耳根通红,双腿发软,连下山的路都走得有?些蹒跚。
好容易回?到平地,可身上那股热血沸腾带来的燥意与空虚还没过去,她实在疲乏得很,便想在水边的石凳上坐一会儿。
秋日,塘中花朵已尽数凋谢,原本翠绿抖擞的一蓬蓬荷叶业已枯黄,晚风拂过时,不似夏日那般生机盎然,那层叠深浅的色彩,却别有?一番韵致,是个好地方。
可是,裙角还未沾到石凳的边缘,就见东
面的水上栈道尽头,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萧元琮。
他穿着宽大的衣袍,袖口衣摆在晚风中翻飞起舞,身边不见任何侍从?,显然又是独自一人?出来的。
云英不知他有?没有?瞧见自己,可这附近开阔,无甚遮挡,她不好躲避,也不该躲避,只好拖着发软的身子,快步穿过水上栈道,到他面前行?礼问安。
“起来吧,此?处也没别人?在,不必这样拘束。”萧元琮说着,伸手扶了她一把,也没隐瞒,直接道,“孤方才听宜阳殿的宫女?说,你今日烦闷头晕,一个人?到西面来走走,孤想起这处,便过来瞧瞧,果然遇上你了。”
他说话时,她已起身,可他轻托在她胳膊底下的那只手却没有?挪开,手指也没收拢,只是那么托在肘弯底下。
秋日的衣裳比夏日稍厚实些,可即便如此?,云英也总觉得自己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
她想,大约是方才同靳昭独处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她的身子到现下仍旧异常敏感。
“云英,你好像时常到这儿来。”萧元琮的目光落到她的脸庞间,瞧着她白皙的下颌边缘,还染着浅浅的红晕,像是芙蕖的花瓣底下慢慢染上来的那层粉。
可芙蕖清淡,出淤泥而不染,更是佛家偏爱之花,而她,她的嘴唇那样湿润饱满,仿佛已沾了人?间情欲。
哪有?这样妖艳诱人?的芙蕖。
“可是这附近有?什么孤不知晓的景致,让你流连忘返?”
云英忽然有?些心虚。
若是方才再?晚片刻同靳昭分开,太子现?下是不是便已往那处去了?
“此?处是东宫,每一寸地都属于?殿下,有?哪里会是殿下不知晓的呢?”她镇定地回?答,冲他露出微笑,“无非是竹林与这荷塘罢了。奴婢只是随意走走罢了,却不想,竟能让殿下亲自来寻,实在惭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萧元琮仿佛对自己的行?踪有?过多的关注,上一次,她在这荷塘边见到他,似乎也听他提到在宜阳殿没见到她。
可从?没见他问起过丹佩和绿菱去哪儿。
萧元琮没有?说话,目光又从?她微张的湿润唇瓣上扫过,这才慢慢放下那只手。
“孤也是随意走走。”他双手背到身后,提步朝少阳殿的方向去,同时不忘示意她跟上,“孤记得今日在宫中遇见你时,你的脸色不大好,可是在那儿遇到什么人?和事了?”
云英想起萧琰,一时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萧元琮没有?看她,目光直视前方,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又说:“孤在遇到你之后,又遇到了二弟。”
云英的面色僵了僵,心知瞒不过去,便干脆不瞒了。
横竖方才同靳昭在一起时都已想通了,不论太子到底有?没有?利用她,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奴婢也遇到了吴王殿下。”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
“他同你说了什么?”
“吴王殿下说,太子殿下利用了奴婢,他说,那日奴婢出宫探望阿猊的消息,是殿下您有?意透露出去的……”
萧元琮的脸色悄然沉了沉,可等他再?转头看她一眼时,已然恢复平静,好似完全没有?感到意外一般。
“云英,你信他的话吗?”
云英踟蹰一瞬,对上他瞧不出喜怒的目光,慢慢道:“那日,奴婢瞧得分明,武校尉在西市外,并非与奴婢偶遇,而是早已在那儿等待的样子,而殿下也恰在那附近。”
“所以,你信了?”
“奴婢相信此?事与殿下有?关,但也相信殿下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因。”说到这儿,她想起武澍桉的死,扯了扯嘴角,飞快地露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况且,若没有?这件事,恐怕奴婢还要?一直活在武校尉的恐惧下。”
萧元琮听着她的话,轻笑一声,平静面容底下的那一丝紧绷随着笑痕的浮现?被慢慢纾去。
“你果然很聪明。消息的确是孤有?意容许底下的人?透露出去的,为的是将计就计。孤知晓郑家人?不会善罢甘休,武家这条线断了,他们定会利用到底。他们无非就是想让武澍桉与东宫结怨更深罢了。”
这样隐秘的心机,本是半点也不该透露的,可他却像毫不在意一般,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殿下,这些事不该对奴婢说的——”
她本能地害怕,对于?萧元琮,除了敬仰,总还有?一分仰视的,不敢靠近的心思?在。
可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止住了。
他的食指忽然点在她的唇上,只一个小小的指节,力?道不轻不重,恰在唇间那条细缝上,若她在要?开口说话,便会一不小心含住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