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鬻爵
我们来捋清楚关系,俞咨皋是俞大猷的儿子,大猪蹄子学武开蒙看的是剑经,剑经是俞大猷写的,所以俞大猷才是崇祯皇帝的帝师,只不过没人知道。
所以俞咨皋算起来是大猪蹄子师兄。
大猪蹄子护短且护犊子,加之他除了我这个师姐和便宜妹妹安娜之外没有别的亲戚,对其他亲近之人极为看重,俞咨皋既然算他师兄,那就绝不容外人来欺负。
此事无关血胤,全看他内心的分量。
我告诉他,我要诛福王九族,朱由检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两天才反问我,这个九族是不是包括了他自己,这个所谓的叔叔他面都没见过几回,根本不觉得是亲戚。
他能平平安安活这么大,还不是靠研习《剑经》中的功夫,他五otg2ntc=岁死了娘之后,就日日端着根扫帚照着半本剑经苦练棍术,当爹的又不管他,反倒是将剑经著者当成了亦师亦父的长辈,成为森严皇城中仅有的几盏明灯。
另一盏灯是他哥给他买的驴。
本来大猪蹄子上位,位置还没坐稳,直接破格提拔容易坏了官场规矩,而且将师兄放在福建当个副总兵,也有下放地方,历练打磨之意,这朝廷要是能再来个俞龙戚虎,萨尔许也不至于打成这样。
他妈的,赛里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李成梁那种废物点心居然也能当总兵?
杨镐!杜松!李如柏!刘铤!你们他妈的还我军团!
瓦卢斯在日耳曼也就丢了三个军团,这帮酒囊饭袋,一口气丢四个,光是想想就气得胃疼。
现在又给我整了个袁崇焕,也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裁军居然能干出裁汰老兵,保留新兵的事,名曰去芜存菁,清汰老弱,汰完兵的辽饷结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问他他也不说。
好在老娘的夷事局神通广大,早就知道他和后金勾勾搭搭,一查之下果然如此,到了今天居然还在和黄太极商议招安事宜。
招安,哪有那么好招安的,赛里斯的招安实际上是花钱买太平,打仗要花钱,招安也要花钱,如果贼来势汹汹,募兵打仗的军费动辄以百万两计,倒不如招安成官军,拿去打外敌。
你能打下一县之地,就能当个守备或都司,能打下一府之地,起码要给个参将,比如郑芝龙此番进京,就是为了拿个海防游击,要是像后金这样,直接打下整个辽东,手下精兵数万的,要招安,怎么也得给个总督吧?
郑芝龙将东南沿海的官军杀得片甲不留,当个游击简直是屈才了,不过人本来就只是为了弄个武官的衔护身,官大了反而不合适,不然大可以率着郑家的船队,逆长江而上,直抵金陵,在孝陵卫焚香祭拜,顺便让太祖皇帝晒晒太阳,那起码得封个王吧。
延平王郑芝龙,不仅见官免跪,地方官还得给你磕头,岂不美哉?
当然了,赛里斯帝国的亲王、郡王都很金贵,轻易不授予外人,基本上都是赐给归顺蒙古人的虚衔,我还没到国破家亡的档口呢,犯不着把价值连城的皇下王卖出去。
再说了,我就是想卖,他郑芝龙也买江浙湖汉北不起啊,就算看在卖官鬻爵铺开业大酬宾的份上,加之郑芝龙是大客户,给他来个折上折,怎么也得收他五百万吧。
我是说五百万两一年。
这王位也没什么好的,下一步我要把赛里斯的亲王都收拾干净,以后这朝廷就不养闲人了,倒不如买个公爵、侯爵来得划算,不过我个人还是建议先捐个县男、县子,一口价分别是十万、二十万,不仅每月都能领到朝廷发的俸禄,逢年过节当地县官还要提着大米食用油上门拜访。
不仅是一项有利可图的理财产品,还能光宗耀祖,出门在外,别人也要尊称你一声爵爷,这说出去多有面子,而且这爵位三世罔替,按每月二百石、四百石的俸禄,旱涝保收,赛里斯帝国的江山一日安在,就能领一日的银子,不比买田置业来的舒服?
没错,这就是父皇心心念念的国债,他当初也曾想在君堡发售债券,然而巴列奥略一朝的政府信誉早已破产,国内外的富商都担心父皇会卷钱跑路,定下的利率奇高,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但赛里斯帝国家大业大,眼下虽然有亡国之相,可在亡国之前,尚有加征摊派、变卖家产和借新还旧三大绝技可以使。
然而奸诈者曼努埃尔早已脱离了这种低层次的段位,他选择赖账之后,用代理人在市场上低价收购自己的欠条,空手套白狼,气得意大利人直骂娘。
赛里斯皇帝毕竟是现人神,代表了朝廷的威仪,如果开口贩售国债,会让朝廷脸面尽失,有损天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发售国债,不然御史和言官要把我喷成狗,但我们政客和商人最懂变通,不让举债,我可以卖官鬻爵嘛,反正卖官之事古已有之,捐纳更是吏部小金库的主要进项,只要郑芝龙招募水军刷点军功,给他安个伯爵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念了个佛号,眯起眼,悄然在心中打开数册锦衣卫探知的内参:“以马内利,尼古拉斯弟兄,你且坐下,杂家与你一一说道。”
郑芝龙都准备动手了,听到我这话,将信将疑的将半边屁股落在客座上,暗中扎起马步,只要看出半点端倪,就要暴起伤人。
安全期间,我将手中的瓷杯捏紧了些,等会儿要是动起手来,直接照他正脸怼,给他来个瓷杯为怀。
“这俞咨皋,是皇上看中的人,你将他当作垫脚石,那就是打皇上的脸,东南各省的官场都将他当成了替罪羊,给那帮贪得无厌的硕鼠背黑锅,殊不知,谁敢往俞咨皋身上泼脏水,反而是置自身于死地,这会儿将熊文灿罢官的圣旨差不多已经盖章上路了,等你回福建,巡抚应该都换人了。”
郑芝龙哪懂大猪蹄子护短的毛病,听得脸色忽白忽青,看样子他说没砸银子多半是吹牛,这熊文灿一倒,东南官场大洗牌,他用银子砸出的仕途多半将黄了。
他总不能再去闽浙沿岸侵袭一番,赛里斯虽然日益衰落,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倘若逼得急了,沿海士绅捐输银两,当地官员募集丁壮,赛里斯水师砸锅卖铁攒一支水师出来围剿郑芝龙,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郑芝龙是生意人,手底下几万弟兄,全指着商路吃饭,叫弟兄们丢下吃饭的活计,抄家伙和朝廷干仗,且不说大家伙不是你郑家的家奴,不过是看在你是李旦曾经的左膀右臂和义子的面子上,推举你郑一官当话事人,一起发财。
就算要和朝廷以战促合,寻求招安,大家伙的妻妾儿女,父母兄弟可都在陆上住着呢,这要是造了反,家人怎么办,都抛下家业一起到海上去吃风饮露?
大哥,哥几个当初出海不是为了打鱼,就是想跑跑商,补贴家用,先前把沿海打一遍,看在缴获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停工的损失,现在你直接把主抚的熊文灿打得削官了,再上任的肯定是个主剿的狠角色,这海贸生意要是再停,大家伙可就断顿了。
奴儿哈赤敢造反,那人家有八旗铁骑,有关外田地,轻易饿不死,海商可没法在波涛上种地,朝廷海禁一开,粮食和杂货供不上,手底下的人可就纷纷各处就食去了,拆伙后再难聚拢。
如果郑芝龙还想再打,多半会被底下的掌柜、海主们丢弃,扭头去投奔刘香,和姓刘的称兄道弟,海上的老哥可是很务实的,时机成熟时绝不介意换个弟兄。
不等郑芝龙反应过来,我就敲了敲桌子:“这样罢,皇上热心戎事,但后金、蒙古都凶悍异常,九镇边军的熊样,杂家说出来都嫌丢人,倒不如在南边想想办法,既然尼古拉斯弟兄是海上的雄主,不知手上的艨冲,较之荷兰人,葡萄牙人如何?”
郑芝龙似是惊讶我居然知道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夷人母国距大明有二万里之遥,能来东方的船舰兵将有限,不过几条夹板船,几百夷兵,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在下仅有有几条跑扶桑的商船,入不得公公法眼,和那些红夷人的大船比起来……”
我冷笑一声:“你一面令旗卖一千两,每年进账少说也有五六百万两银子,手底下战船数百,那些红夷人船哪艘见了你不是绕道走的?”
郑芝龙依然装傻充愣:“康公公,这全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的,在下自家的本钱,也就几十条船罢了。”
重新调整了公鸭嗓,我又喝了口茶:“尼古拉斯弟兄才二十四岁吧,真是年少有为,这等人才,竟然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明珠暗投,杂家可是起了爱才之心。皇上毕竟年轻,还在做中兴之主的美梦,现如今北方接连失地,复土勿忘。陛下将小琉球都划为流放之地,建了个台湾卫,你若能在台湾给大明开疆扩土,杂家就能替你疏通关系,给你弄个伯爵当当——这可是无上的恩典,泽被后世,你可切莫错过啊。”
诱之以利。
“还有,你此番进京带了多少银子,御马监,礼部,吏部,兵部,杂家都要替你疏通关系,少不得银子开路,这会儿楚王案正在翻案,东林党和齐楚乡党斗得不可开交,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旁敲侧击。
“杂家听闻东洋的幕府将军又要闹闭关锁国,那刘香和李国助也派了人在买官,你要是在大事上慢了一步,怕是东南洋面,就要改旗易帜咯,这等大事,你可万万不可糊涂啊。”
四面楚歌。
郑芝龙眼珠子不住转动,深思熟虑一番后,才道:“康公公,这次进京仓促,这是十万两的银票,是一点心意,眼下要入冬了,您且置办些貂皮裘袄,在下的事,还请公公多费心思。”
我将一摞银票悄无声息的收进兜里,刚刚那两个银元宝立马显得索然无味:“你先当个参将如何?”
好险,本以为最多敲诈个万把两银子,见到十万两银子差点没把持住,当场封他当男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