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会说话的大和抚子
覆盖着藤蔓的老旧墙壁上沾满了时代的灰尘。
玄关的两扇木门左右对开着,上面的玻璃拥有了相当长的寿命,以至于都发生了皲裂。
这片宽敞的宅邸在整个向上坡道的顶端,矗立在一片树林当中。
看起来就像在一片树林之中突然出现的猎人狩猎小屋。
当然,比猎人小屋宽敞,也更气派。
虽然比之鹿岛仁大师的宅邸少了一分优雅,比之滕诚友美老师家的住宅少了一份时代的沉淀。
但意外的搭配着周围的环境,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平田正捂着自己的左手,忍着不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玄关处忽然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女人。
身穿樱色和服,头发扎束起来,面容精致而淡雅,典型的大和抚子女性。
平田根据对方和羽濑川美嘉的相似长相,推测这应该就是羽濑川美嘉的母亲。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
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的年轻少妇,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位高中生的母亲。
羽濑川夫人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看样子是正准备打扫卫生。
美嘉喊了一声“母亲”后,向她迎了过去。
看到羽濑川美嘉,大和抚子似乎很高兴,放下竹扫帚,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瞥到了平田,眼中露出疑惑加感兴趣的神色。
这是女儿第一次将同学带到家中来,所以她用饶有兴致的目光盯着平田。
“你好,羽濑川阿姨。”
平田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我妈不能说话。”
羽濑川美嘉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聋哑人?
平田恍然。
他之前一直没有听羽濑川美嘉讲过她母亲的事,只知道她母亲有可能帮自己解决“诅咒侵入”的麻烦,所以也没有多问,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聋哑人。
平田很理解羽濑川美嘉为什么没有向自己提前说明了。
他点了点头,做出了解的表情,然后问道:“那你们之间的交流是......?”
羽濑川美嘉抿起了嘴唇,“我和母亲交流使用手语。”
说着,她使用手语向自己母亲比划起来。
平田对于手语的了解程度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只能站着,让羽濑川美嘉替自己翻译。
简单的打了招呼后,羽濑川夫人带平田和美嘉进入房间。
房间并不大,玄关处正对着的就是通往二楼的木质阶梯。
房间内部非常明亮,有扇朝南的大窗户,上半部镶嵌着花边玻璃,光芒通过玻璃映照下来,洒在榻榻米上。
主厅只是放置着一张日本旧式折叠桌,一组茶具以及一个坐垫。占满一整面墙壁的书架上塞满了书。
另一面的墙壁上挂着各种麻绳之类的绳子。
绳子摆出各种奇怪的造型,悬挂于墙壁之上。
看起来像神社里的“注连绳”,但又不完全一样。
注连绳之中用来悬挂的绳子是两头细中间粗,用来圈围的则是通体粗细一致,而且较长。
但眼前悬挂于墙壁之上的麻绳是中间细两边粗,结扎的扣也千奇百怪。
远远看起来像是捆缚住恶魔一般狰狞外露。
平田一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左手臂就感到一股不舒服。
除了滚烫而发热的感觉,还有突突跳动的血管。
之前被熄灭的火焰似乎又要燃烧起来了。
他按住左手臂,不让手臂内的诅咒之力失控。
在旧式折叠桌前坐下之后,羽濑川夫人为平田准备好热茶。
然后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施施然坐下。
气质风度翩翩!
如果对方穿着白色狩衣,再带上乌帽子,平田甚至怀疑她是电影《阴阳师》中野村万斋饰演的安倍晴明的性转版了。
将这个万恶的想法抛出脑海,平田向羽濑川夫人叙说了自己在路上因为救一个小女孩,而导致被诅咒手臂再次恶化的事情。
羽濑川夫人似乎只是声带受了损不影响听力,又或者她会唇语术,不需要羽濑川美嘉翻译,她就能听懂平田的话。
她示意平田伸出手臂让她看看。
平田伸出手,放在折叠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拆开护臂。
萦绕着黑色,仿佛黑色的雾气般的气体一下子窜出来。
整条手臂的颜色也变得略显黑色,并且有黑色的类似火苗一样的东西浮现在手臂的肌肤表皮,随意跳动着,然后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并且手臂的肌肉隆起,比右手的普通手臂有着明显区别,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羽濑川夫人端详了一阵后,脸上露出慎重的神色。
平田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像等待医生宣布结果的病人。
生怕她说出一句“该吃吃该喝喝,享受余下来的人生吧”这样的完蛋言论。
夫人端详了一阵后,没有说话,站起来,向着占满整个墙壁的书架走去。
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
平田看着封面,好像是一本佛经,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咏十喻诗沙门遍照金刚文”。
虽然不明白里面讲述的是什么内容,但平田估计应该是佛经之类东西。
她翻了几页之后,将书放在折叠桌上,然后用手语比划起来。
羽濑川美嘉替她翻译:“空海大师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无形的咒。”
(空海:平安时代的汉字书法家、文学理论家,《咏十喻诗沙门遍照金刚文》就是他的作品,《妖猫传》中他也曾经出场过。)
随着羽濑川的翻书,大和抚子夫人将书翻到了其中一页。
平田凑上去观察,是一首诗。
“天雨蒙蒙天上来,水泡种种水中开。
乍生乍灭不离水,自求他求自业裁。
即心变化不思议,心佛作之莫怪猜。
万法自心本一体,不知此义尤堪哀。”
“??”
平田虽然是读过大学之人,但面对这种绕老绕去的诗词,尤其是日本词汇编排,彻底懵了逼。
羽濑川美嘉继续转述着母亲的话:“语言是咒,那么记载着语言的书籍也是咒。时间的一切都可以用咒来称呼。就像这首诗词里描述的一样,雨水落下来,化成大小不一样的水泡,然后彻底消失,融化成雨水。”
“雨水也好,水泡也好,本来都是水。所谓的不同,不过是所受到的‘咒’的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