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节 下场
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一套半房子没了,费尽心机搞到手的存折也报了挂失。阮王春觉得天旋地转,好几百万的巨款瞬间不见了踪影。
卓苗苗那个该死的婆娘,竟敢趾高气扬跟老子叫嚣,说什么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谁不去谁是猪。
这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正常剧本。
离婚……如果真的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卓家那三个糊涂蛋对法律一无所知,可阮王春不同。他在街道办事处挂职,每年都有普法宣传任务,无论内容还是形式,他再清楚不过。
就算骗局被卓家的人察觉,阮王春仍然可以死赖着不离婚。
此一时彼一时,没好处没利益,鬼才愿意离婚。
再说了,就算卓苗苗肥胖如猪,丑陋似鬼,可她名下那几套房子是实打实的。反观自己这边,爹娘老了,不愿意呆在乡下,就喜欢住在城里。一旦离婚,就得给他们解决住处问题。除了租房子,阮王春没有第二种办法。
还有两个妹妹,也是不省心的。到时候让她们住哪儿?
此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怒火。
都是苏小琳这个女人,捅破了一切。
警察已经走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她的窈窕背影。这女人身材真的很好,人长得也漂亮,但此刻阮王春心里丝毫没有对她的好感或者期盼,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他走出单元门,来到人行道上,默默注视着苏小琳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目光与那辆车触及的时候,阮王春大吃一惊。
萨博班,价值上百万的豪车。
他忽然想起苏小琳手上戴的戒指,还有那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老子瞎了眼,当初为什么要跟卓苗苗结婚?
早知道她的闺蜜这般有钱,就直接追求苏小琳。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看着萨博班绝尘而去,阮王春心中一阵哀叹,感觉头顶的天空越发阴霾。
……
第二天,刚上班,阮王春就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原单位。
在书记办公室,领导当着他的面,翻开一本伪造的《婚姻法》,严肃地问:“这是你做的?”
用不着否认,也不可能否认。
“公安局那边已经把这事儿移交给辖区派出所,单位也要对你进行处理。你先从街道办回来吧,暂时回到原来的科室。下一步……我们会对你的工作进行安排。”
阮王春急了:“领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阮,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书记神情严肃:“这不是口头上认错就能解决的问题。我真搞不懂,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一点儿法律常识都没有?这可是《婚姻法》的宣传读本,你竟然随意篡改,而且重新装订……小阮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组织部任用年轻干部是有要求的。能力是其中之一,更关键的还是个人品行。公安局那边昨天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基本事实已经清楚。虽然你的行为被发现,尚未没有造成损失,但你主观上已经构成了欺诈。”
“当年你追求老卓的闺女,这事儿单位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你去了街道办挂职……怎么,觉得自己年轻有为,看不上糟糠之妻,打算翻脸不认人一脚踢了?小阮你这想法要不得,做人怎么能这样?哪怕你能力再强,职位再高,这事儿如果公开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这段时间你就哪儿都别去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写检查,思想认识一定要深刻。另外,公安局的同志也会找你,主要是了解事情经过与细节。你不要有思想包袱,一定要配合他们调查……人嘛,总会犯错的,但只要肯改,还是好同志。”
书记是个好人,在单位上有口皆碑。他从不一棍子把人打死,总是尽量给对方机会。
包括现在。
看着摆在桌上的那本《婚姻法》,阮王春又惧又怒。他下意识地张开手指,用力在书记看不到的位置空抓了几下,狠狠握成拳头。
“……这个……这是我跟我老婆开玩笑的。”他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找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书记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冷笑道:“这是开玩笑吗?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小阮,你做人怎么这样啊?老卓是咱们单位的老职工了,以前你在地州上工作,还是老卓托人把你调上来。你也不想想,那时候弄个省城户口有多难?要不是看在你是他女婿的份上,老卓会这么干吗?”
“你倒好,现在翻脸不认人,要离婚,还要图谋老卓的财产……”
这话说得很重,阮王春急了,连忙打断:“领导,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我……”
“不要否认,我很清楚。”书记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苗苗和老卓昨天晚上来过我家,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就算他们夸大其词,只要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你小子向钱想疯了吧,连这种事都敢干?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暴露,就真正是身败名裂啊!”
阮王春连忙解释:“领导,我……”
书记抬起手,轻轻摆了几下,叹道:“什么都别说了,回去吧,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好好写检查,等候处理。”
阮王春眨了眨眼睛,心中的惶恐比之前更甚:“那……那我在街道办的工作……领导,我还在挂职啊!”
书记摇摇头:“挂职的事儿就不要想了。你现在是试用期,出了这种事,组织部那边不可能通过对你的任职许可。还有,你在家的这段时间算作停职。等会儿你去办公室领份表填了,签字,再写下今天的时间。”
停职?
阮王春张着嘴,呆若木鸡。
这消息实在太可怕了。
街道办挂职期满便可晋升。现在这事儿黄了。
停职就意味着取消这段时间的所有待遇,包括补贴和奖金。
没有钱,他拿什么养活父母和两个妹妹。
平心而论,阮王春的家庭观很重,也很孝顺。
他顿时急红了眼,语无伦次地争辩:“领导……我……我错了,我改……求您给我个机会。”
书记皱着眉,很不高兴地看着他:“回去写检查,写好了给我看看。”
很多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其实书记对阮王春印象不错,也愿意给他机会。问题是伪造《婚姻法》这事儿很难处理,可大可小,关键在于卓家人的态度。
回家写检查是一种暗示。只要阮王春老老实实向卓家人道歉、认错,取得谅解,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阮王春平时很精明,现在却脑子里一团糊涂。他站在那里苦苦哀求:“领导,您给我个机会吧!我错了,您要我怎么认错都行,可别停职啊!”
书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是个颇有城府的人,很快把火气压了下去,尽可能以平稳的语气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你先回去,跟你岳父和媳妇好好谈谈。”
“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谈的!”阮王春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的音量瞬间拔高。
他这句反驳把书记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压了下去。感觉就像一大团食物死死卡在喉管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令人呼吸困难,思维麻木。
良久,满面愠怒的书记冲着阮王春挥了挥手:“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真不明白老卓当年究竟看上他哪点儿好?就这种糊涂蛋兼偏执狂,脑子抽风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可这些话实在不好说明。
阮王春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看着低头在文件上批阅的书记,笼罩浑身的狂热与愤怒逐渐散去,他开始恢复冷静。
“领导……那……我先走了?”他试探着问。
书记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从鼻孔里发出“唔”的冷哼。
……
中午,苏小琳接到卓苗苗打来的电话。
“琳琳,这事儿多亏有你,否则我还真被阮王春这个混蛋给骗了。”
苏小琳拿着手机笑了:“现在明白了?呵呵……等等,阮王春找过你了?”
“是啊!”卓苗苗兴高采烈地说:“昨天晚上我和我爸去找了规划院领导。他是我爸以前的同事,阮王春这次死定了。”
苏小琳道:“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婚。”
“他不愿意。”卓苗苗在电话里说:“阮王春刚走,他说是来道歉,可我看他没什么诚意。”
苏小琳发出冷笑:“他这种人,做事情不择手段。还好这次暴露了,没让他继续任职,否则迟早要出事儿。还有,你别被他甜言蜜语给骗了,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婚,就必须坚持到底。”
“好的好的。”卓苗苗在电话那端连连点头,频繁如捣蒜:“我听你的,等会儿就去民政局开离婚申请书。可问题是……我愿意了,阮王春他不肯签字,这该怎么办?”
“那就申请离婚仲裁,再不行就去法院告他!”苏小琳斩钉截铁地说:“警方有他婚内诈骗的记录,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他根本赖不掉,我再帮你介绍个律师……放心吧,你这边赢面很大,最多就是时间拖得稍长一些。”
“琳琳,你一定要帮我啊!”卓苗苗高兴地说:“我跟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以前觉得他这人不错,现在看看简直恶心透了。”
苏小琳正准备回话,忽然听见手机上有电话进来的提示音,放下手机一看,是虎平涛的号码。
“我不跟你说了,我老公打电话过来,咱们回头聊。”
三言两语挂断电话,苏小琳接起虎平涛的来电,期盼又喜悦地撒娇:“你怎么才打电话过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
虎平涛在电话那端抱歉地笑道:“封闭学习,整个上午都在上课,手机关机。现在是吃饭时间才能开机。”
苏小琳颇感兴趣地问:“伙食怎么样?”
“还行!”虎平涛开玩笑说:“我决定多吃一些,多长点儿肉,成为一个优秀的胖子。”
“趁早打消这念头。”苏小琳怒声尖叫:“我喜欢型男,不喜欢胖子。”
虎平涛对此毫不在意:“反正我都结婚了,从此以后不靠颜值吃饭。”
苏小琳急了,音量瞬间提高八度:“你敢!”
虎平涛开玩笑很有分寸,连忙在电话里赔笑:“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
“对了,跟你说件事。”苏小琳把卓苗苗和阮王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在电话里向虎平涛炫耀:“老公,我厉不厉害?”
“当然厉害。我老婆真聪明,简直是诸葛转世!”虎平涛随即话风一转,嬉皮笑脸道:“嗯……反犬旁的那个猪。”
苏小琳眉开眼笑的脸上顿时黑气沉沉:“回家以后给我跪键盘,看我整不死你!”
虎平涛乐不可支:“好了好了,我错了。打饭排队轮到我了,先挂了啊!”
……
省委党校的餐厅很大,装修格调简单,大众化。
凭学员证就餐,自助形式。条形长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末端是甜点和水果。
虎平涛端着餐盘在丁健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顺手递过去一根香蕉。
市公安局的丁健,王雄杰的老搭档,刑警队以恶趣味出名的丁胖子。
丁健用勺子舀起米饭和菜送进嘴里,接过那根香蕉,冲着虎平涛咧嘴笑道:“一个男人,给我这个男人香蕉……你想干什么?”
虎平涛早就对这类话题百毒不侵。他用筷子夹起一条干炸剥皮鱼送进嘴里,慢慢咀嚼:“你刚才说想吃香蕉,却被人拿光了。我现在给你丁老大送到面前,你还有意见?”
丁健“嘿嘿”一笑,放下勺子,拨开香蕉皮,凑近虎平涛耳畔,发出压低的,贱贱的声音:“以前我给一个男的做尸检。轻腐,下面那玩意儿表面都是尸斑,黑乎乎的,就跟香蕉搁久了一样。表面黑乎乎,里面软塌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