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五节 边检站
虎平涛眉眼里都是笑:“什么?”
“我在套宝上看中了两样东西,回头把你手机给我,我要下单。”苏小琳说得一本正经。
“你要买什么?”虎平涛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搓衣板,还有电脑键盘。”
苏小琳笑得花枝乱颤:“家里得有规矩,以后它们就是家法。要是你让我不高兴,嘿嘿嘿嘿……”
看着明艳动人的妻子,虎平涛有些不寒而栗。
……
一个月后,滇省边境,西洛检查站。
虎平涛带着一个十人小队,在炎热潮湿的雨林里按照规定路线巡逻。
假期尚未结束,就接到省厅的命令,紧急抽调至西洛边检站,担任队长。
针对“北方治安军”大面积种植罂粟的问题,虎平涛上次任务完成的很不错,几近圆满。遗憾的是因为任务特殊,无法通报嘉奖,经过冉红军和熊杰等人一再争取,上级决定对虎平涛给予破格晋升的特殊奖励。
他现在的警衔是三级警司,副科级。
新婚第三天,他就填写了入党申请书。
其中有来自父母的催促,有来自岳丈的叮嘱,更多的还是虎平涛自己对未来的责任感和领悟。
西洛地处西南边境,这里同样没有冬天,年度最低气温在二十五摄氏度左右,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深黑色特警作训服虽是夏款,穿在身上仍然觉得热。外面罩着防弹衣,武装带里填塞着一个个满装弹匣,加上头盔、制式步枪、各种必备品,这些东西沉甸甸的,在这闷热的环境里,经常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边境”两个字,在地图上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在现实中,是需要戍边者来来回回走上无数次的山路、溪涧、戈壁、雨林……
作战靴厚重又沉实,与平时的步胶鞋是两种概念。尽管穿在脚上又闷又热,却是山林巡逻的必备品。可以防穿刺,对足踝也有很强的保护功能。
李白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越往西南,路越难走。
滇省地形比蜀更复杂,山林密集,河流众多,很多地方无法通路,只能从地势稍缓的位置一点点绕上去。以前有部老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说的就是西南边陲,很多村寨没到道路与外面连接,只能用马帮运输货物。
全国都在大搞建设,边境线上却享受不到这种好处。复杂的地形与密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防护屏障,大概率减少了外来潜入者的数量。
老林子里到处都是陷阱,还有各种吸血虫、毒蛇、野兽……这种地方别说是探险猎奇,就算是做足了准备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也有很大概率迷失方向,活生生的死在里面。
巡逻路线有三条,时间和次数却不固定。之所以这样做,主要针对目标是违法越境的走私和贩毒人员。
边境林区拉起了铁丝网,在一些重要位置甚至挖了陷阱,埋设竹签。虽然边检站日常任务繁忙,却仍要抽调人员组成巡逻队,反复巡视。这工作很重要,也得到边防部队大力支持,他们从物资供应、人员休息场所等方面给予帮助,很大程度上减轻了边检站的负担。
傍晚,巡逻队回到了边检站。
虎平涛在武器管理室卸下装备,脱掉防弹衣,走到外面,解开作训服的扣子,把衣服敞开,感觉就像逃离了可怕的蒸笼,重新回到凉爽的人世界。
巡逻队携带最多的物资就是水。山里的水不能喝,溪涧到处密布着蚂蝗和蚊蝇,随便叮上一口,极有可能从小伤演变成重症。
“三个蚊子一盘菜,”这话既有体量夸张的成分,也是可怕的现实写照。
洗过澡,喝了两大瓶水,虎平涛这才感觉不那么热。虽在流汗,却是正常的体液分泌;不像在山里,从体表渗出的根本不是汗,而是前一分钟从嘴里喝进去的水。
这种艰苦辛劳的工作必须进行下去。
贩毒分子都是亡命徒。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这里,武装越境贩毒很常见,尤其是实力强大的贩毒集团,装备甚至比边防公安还好。尤其是前些年,国家经济低迷,公安边检人员使用最多的枪械就是“八一杠”和“老五四”,可对面的毒贩已经装备了包括新式ak、手雷,甚至rpg在内的各型武器。
那些年,边防武警伤亡率很大,边防驻军也抽调部队参与战斗。多次打击和轮战下来,境外武装贩毒集团损失惨重,只能撤退,以小规模潜入和渗透的方式运毒。
武清程时代的“北方治安军”,也曾是规模化武装贩毒集团之一。他们被列入重点监控与打击目录,后来随着虎平涛完成任务,“北方治安军”不再种植罂粟,那个方向上过来的毒品和潜入人员数量骤降,成倍减轻了西洛边检站的压力。
晚餐的菜色颇具当地特色。
酸辣青芒果,这在外地是吃不到的。初熟的青芒果从树上摘下来,洗净削皮切块或切丝,撒上盐和辣椒面,挤上青柠汁,浇上少许酱油,口味重的还能来点儿鱼露……总之就是一道又酸又辣的凉拌菜,看你能不能接受。
水腌菜拌肉丝,听名字就知道具体的做法。同样走的是酸辣路线,只是酸味多于辣味。肉是新鲜的水煮牛肉或猪肉,切丝切片,这种吃法生猛又自然。
炸鱼只有成年人手掌的一扎长,炸熟了,连骨头都是酥的。
还有其它菜式,分量足,味道也不错。
这些年,国家对军警越来越重视,加大了拨款与支持。以西洛检查站为例,从装备到伙食都有了全方位的改变,人们的工作状态也越来越好。
吃完饭,虎平涛换上工作服,仔细检查过身上的装备,走出房间,朝着检查站工作区走去。
这里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与车辆出入。
国家强大可以从很多方面得到体现,边检站就是其中之一。按照老“关员”们的说法:西洛这个地方,以前是出去的人多,现在却反过来。而且车队数量日益增多,无论出去还进来的,都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我们有钱了,别人才愿意和我们做生意。
站长刘光北和副站长王栋站在一块儿,看到虎平涛走过来,张光北笑着对他打招呼:“小虎,来得挺早啊!”
今天虎平涛值夜班。正常换班时间是晚上八点,距离现在还有半个多钟头。
他笑着回应:“天气热,在宿舍里呆不住,就早点儿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是场面话。
实际情况是虎平涛刚过来担任队长,他要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
边检站长这个位置很重要,顺序拍下来是副站长,然后才是队长和副队长。就职位来说,虎平涛这个“副科”完全可以实授副站长,可他过于年轻,也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需要历练。
相比之下,副站长王栋的态度有些冷淡,他对虎平涛略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时候,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驶入了检查区。
能开进来的货车,都在前面的关口通过了初检。司机穿着汗衫短裤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满面堆笑,给检查人员递上货单。
后面,各种货车排成长龙。
一切都表明,这是个忙碌的夜晚。
远处飘来各种水果的香气:荔枝、香蕉、芒果、菠萝……都是国外进来的热带水果。它们虽然在入关货物当中占比较少,却有着最为显著的特点。
一名身穿制服的边检人员拿着货单走过来,他看了一眼虎平涛,随即转身走向站在对面的王栋:“王站长,这车申报的货品是夏威夷果。”
口头上说话,“副”字被省略了。
刘光北之前就走向那辆货车进行随机抽检。他从一个个麻布口袋里分别拿了些夏威夷果,还有一个专用的金属开口器,走到虎平涛和王栋面前,笑道:“来,都尝尝,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不是吃拿卡要,而是正常的检查程序。
王栋打开坚硬的果壳,把白色的果实塞进嘴里咀嚼,感受着弥漫口腔那股浓烈香味的同时,带着几分轻蔑,用手指点了下货单,笑道:“安南人也开始种这玩意儿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当然是针对安南人。
王栋早年当兵,后来转到地方上进了公安系统。当兵的人,尤其是老兵,对安南都有着本能的警惕和优越感。
虎平涛以前在家,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当年两山轮战的故事。尤其是说起安南人的后勤供应,父亲总是满脸鄙夷:“我们这边顿顿都有午餐肉和红烧牛肉罐头。他们呢,哼……茄子罐头,难吃的要命。”
至于为什么父亲能吃到安南人的茄子罐头,回答的:“我们攻占他们的阵地,缴获的。”
安南人穷啊!就算是军供罐头,也是素的,连点儿油荤都没有。
虎平涛扔掉手里的夏威夷果壳,对王栋笑着说:“这些年,松鼠系列的干果在网络上卖得很好,国内一些地方虽然也有种夏威夷果,但就总的数据来看,大部分都是从国外进口。安南人也想做这笔生意,而且他们那边气候适宜,这不奇怪。”
王栋“唔”了一声,淡淡地说:“我还是喜欢吃炒瓜子和油炸花生米。就这种不是夏威夷产的夏威夷果……哼!”
摇摇头,后面的话虽未说完,鄙视和讥讽却浮现在脸上,毫不掩饰。
无论形式还是内容,这都是个笑话。
这时,检查人员从不远处的货车方向跑过来,在刘光北面前站定:“站长,这辆车复检没问题,接下来就过磅入关了。”
他这是过来要货车入关申报单,这是货主必不可少的持有资料之一。
刘光北看了一眼排在检查站外面的车队,点了下头,特意把申报单递给虎平涛,和蔼地说:“小虎,你看看有没问题。”
整个检查站,只有刘光北清楚虎平涛的身份和来历。
上级专门要他去了一次省厅,见到冉红军的时候,他再三叮嘱刘光北:“小虎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你这个当站长的要好好培养他,尽可能多的给他任务和压力。当然,这个度由你来控制,不能太重,直接把人压垮。得像弹簧,压下去,又能弹回来的那种。”
刘光北深谙其中意义。他不认为虎平涛是上级的亲属,冉红军名声在外,是个清廉且很讲原则的人。何况虎平涛的职级摆在这儿:区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已经扛上了三级警司肩章,又是实职副科……要知道军警系统升迁极难,能力与资历缺一不可。正常情况下,虎平涛这个年龄最多就是一级警员,根本不可能达到现在这个级别。
西洛检查站是什么地方?
不夸张地说,全国公安系统,这里是最危险的单位之一。
如果是走裙带关系上位,就算是需要下基层锻炼,根本不会选择这里。
何况上级给虎平涛安排的位置很特殊,没有上来就让他直接担任副站长,而是更低一级的巡逻队长。
这就意味着必须出野外巡逻任务,受伤甚至死亡几率都很大。
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公开。
虎平涛接过单子,仔细看了两遍,从程序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把单子递给刘光北,笑道:“站长,我看没问题。”
刘光北顺手把单子递给检查人员:“那就过磅放行,动作快点儿,后面的车都等着呢!”
站外,训犬员带着两条缉毒犬,依序对等候车辆进行检查。这是初检的一部分,狗鼻子很灵,如果发现异常,立刻集中人手展开更加细致的检查。
入关车辆都需要过磅。
站在水泥平台上,看着那辆货车缓缓驶入通道,远处电子称上显出红色数字,面带微小的虎平涛忽然皱起眉头。
刘光北很快捕捉到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
“小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