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越狱(下)
时至子时三刻,月色皎洁如雪。
城西万胜门处要比城内冷清许多,由此向北便是军营,临近军事禁区,文艺活动自然不会太多。万胜街上,除了偶尔出城、进城的行人,便是一队队的官兵、捕快,闻迅赶来。
杨帆一行赶到城门处时,恰好遇见周侗与燕青。此时,万胜门已经被官兵死死把住,进出之人均要接受严格审查。
杨帆与周侗对下眼色,两帮人混在一起,便向回走。待走到一个僻静处,杨帆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快便惊动了官府?”
周侗叹道:“还不是李逵那厮!狱中行动非常顺利,只打昏了几个守门的狱卒,其他人并未惊动。可是出城途中,李逵那厮出恭不回,吴用知他定是要惹事生非,便让戴宗、小乙赶紧去寻,也亏得两人接应及时,他们才在大队的官兵到来之前,出了城门。只是,这么一闹,他们不敢耽搁,取了马匹,便照既定路线向辽东之地逃去。”
杨帆点点头,道:“真不该让那黑厮入城,他那一根筋的脑袋,如何能管得住自己。不过既然没误大事,这样一闹也好,省得咱们再暗中去造声势了。”
正说话间,街上传来达达的马蹄之声,一队禁军骑兵纵马而过。
“紧急军务,闲杂人等速速让开!”这队骑兵一边疾驰,一边大喊。
“看来逃狱之事,已经被发现了。”杨帆道,“但愿他们不被追上才好。”
周侗道:“这伙人只要一出狱,便如鱼入大海、鹰翔长空,这些官兵怕是难以追上。”
杨帆哈哈一笑,道:“是啊,明天便有确切消息,咱们回去吧!”
......
正月十六,按朝庭规制,仍是休沐之期。
喧闹了一夜的京城,在清晨时候才安静下来,通宵玩耍的市民、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的伙计,此时大都在猫觉:休息一会,好应付接下来的活动、生意。
杨帆已经起床。昨晚子时过后,回到府上,杨帆便开始休息,此时虽不足觉,却也精神饱满。昨夜宋江等人越狱之事,今日便能传开,即便为了京城稳定,官方不会大肆声张,但朝堂之上,尤其是刑部,今日应该翻了天。宋江等人是自己擒住的,刑部的人至少会通报一声,提醒自己堤防报复,再聪明一点话,还应该请自己给他们参谋参谋如何将这些逃犯追捕回狱——杨帆是这样想的,所以便早早起床,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果不其然,早饭刚过,刑部便派人来报,说是昨夜有二十三名死囚越狱,皆是前些日子杨大人所擒的梁山贼寇,尚书薛嗣昌特请杨大人前去商议此事。
杨帆故作大惊状,随即更衣唤车,赶往刑部。
太阳慢慢爬出地平线,大街之上人渐渐多起来,节日的尾声还在继续。不过,若是有心之人细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街上的官兵、捕快不再像以前一般懒懒散散,而是行色匆匆,还时不时地对一些店铺、客栈盘查一番。
刑部大堂,尚书薛嗣昌、待郞蔡安时、员外郞聂宇、郞中陈彦恭、总捕头沈青已经等在那里。杨帆到时,恰好开封府尹聂山也刚赶到。两人进屋之后,看来人便到齐,薛嗣昌简单地同两人寒暄几句,便让捕头沈青向众人通报昨夜梁山众人越狱的勘查情况。
沈青先是沉默一会,估计是在斟酌用什么样的词汇更加合适。
“.......各位大人,昨夜梁山贼寇越狱之事,属下已经勘查清楚,此事实在是狱卒.....疏忽大意所致......当然,这帮贼寇显然也是谋划已久,准备充分......”
“据昨晚把守监狱大门的王禄、牛泗交待,大约亥时分,有个自称是死囚解珍、解宝姐姐的妇人,提了一篮酒菜要送与两个死囚。王禄、牛泗收了这酒菜,不想这妇人又央求见那解珍、解宝一面,说是她乃登州人士,听说弟弟犯了死罪,便随了那边的商队进得京来,此次见上最后一面,明日便回登州,也好叫今生无憾。王禄、牛泗见这妇人说得可怜,便放了她进去。而轻犯区、重犯区的值守,见大门那边放行,竟是只作了简单检查,亦不曾阻拦。事实证明,这名妇人便是梁山奸细,她进得牢后,放出这帮死囚,然后与外面接应的贼寇分别打晕六名把门的狱卒以及狱亭上的值守,悄然离去......”
“等等......”开封府尹聂山摆摆手打断沈青道,“既是死牢,牢房以及犯人枷锁的钥匙均不在狱卒身上,那妇人即便进去,又如何将牢房和那些枷锁打开?”
沈青朝聂山拱拱手,答道:“回大人,这点也是属下最不解的地方。可是当属下调来这些死囚的档案观看之时,才发现我等实在是太大意了——这些死囚之中,有一人名曰“时迁”,就关押在解宝的隔壁,此人是全国有名的飞贼,最擅长的便是开锁,据档案记载,只要给他一个小小的铁条,他便能将各种锁具摆弄开。将他关于牢中之时,狱卒自然检查过,不曾让他携带开锁的物件。可那名妇人定是带了什么能让他开锁的东西。据王禄、牛泗以及另外两处牢门的值守交待,他们也曾对这名妇人进行过搜身,也检查过她所带的酒菜,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可是这几个蠢货,他们忽略了女人最常用、也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一样东西——头上的发簪......”
众人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杨帆心道:分析的大体正确,就是漏了一些细节,比如,那王禄、牛泗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怎么没交待,那轻犯区的狱卒扣下了人家一瓶好酒,那重犯区的值守贪墨了人家一只烧鸡也没说;这六人见人家长的俊俏,借着搜身之名,对人家上下其手,根本没心思去检查开锁的物件也不曾提及;而且,把守狱内两道门的四人,不是被打晕,而是被酒菜里的蒙汗药迷晕......
沈青顿了一顿,继续道:“这个妇人暗中送下簪子之后,在离开之时打晕了死牢的两名值守,时迁便利用两人昏迷的时机,为众贼寇打开了牢房和枷锁......约在子时时候,众贼寇里应外合,偷偷地逃离了大牢......直到子时四刻值守交接之时,狱卒才发现此事。至于众贼寇的去向,开始之时大家并无头绪,后来在永捷街发现有人砸烧梁山贼寇被擒的花灯,大家才锁定了目标,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逃出了城门,而随后骁骑营的追兵,也未能追捕到他们......”
沈青讲完,堂内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薛嗣昌率先叹息一声音打破沉默:“唉!这些人流窜已久,好不容易捉住他们,却又让他们逃掉,想要再次擒拿归案,谈何容易......对了,杨大人,这二十三名贼寇乃是为你所擒,前些日子你亦对他们进行过提审,对于他们的去向可有线索?”
杨帆做思索状,然后道:“这伙贼寇便如流沙一般,聚散无形,年前时候,杨某调集五千兵马,趁其不备,方才将他们团团围住,继而擒获。若是摆明了架势前去围剿,便是五万的兵马也会徒劳无功。因为擒拿这些贼寇之时,尚有落网之徒,因此,前些天,我便对关押的几名贼寇进行过审问,希望能审问出那些落网之徒的藏身之地。可是——唉!俗话说‘狡兔三窟’,这帮贼寇常去的地方,又何止三窟?除了梁山之外,他们的落脚点还有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少华山、清风山......等等。不过,以他们的禀性来说,这次逃狱之后,这些地方也不一定会去。”
“唉!死马权作活马医吧,烦请杨大人将这些地方书与他们,刑部立即派人会同当地官府,对这些地方进行搜查。”薛嗣昌道
“好!”杨帆答道,心里寻思:让他们对这些山头再清理一遍也不错,梁山覆灭,说不定会有新的绿林势力趁虚而入,自己本就有意组织力量对这些山头进行彻底清理,刑部能够代劳,实在是太好了!”
众人没有别的办法,均对这个方案点头称是。之后,聂山又补充道:
“还有,那些贼寇昨晚在逃跑之中居然敢当街砸烧朝庭的花灯,如此凶悍,也说不准他们会折回京城闹事。这近两个月的牢狱之灾,乃是拜杨大人所赐,他们未必没有报仇的心思,所以这些日子杨大人切记要小心提防。”
“是啊,是啊!”薛嗣昌也紧跟着道:“杨大人府上若是人手不够,刑部可派部分刀弓手供大人差遣。”
杨帆自然不担心此事,便拱手道:“谢两人大人提醒,杨某府上人手尚足,倒是盼着这些贼寇前来报复,也好再次将他们擒住。”
薛嗣昌干笑两声:“也好,我等便如此议定。我那请罪的折子已经写好,看这时辰皇上也该回宫了,薛某须得即刻进宫请罪。”
“如此我等告辞!”杨帆、聂山对望一眼,齐声道。此时约是辰时末刻,按理赵佶早就应该在宫中,不过昨晚在宣德楼,赵佶只露了一面,便不见踪影,而杨帆回府之时却发现,有几个皇城司的暗探在增援西门之时,被传令叫回。杨帆等人隐约听到,传令之人让这几个探子速向醉杏楼集结。
情况很明显:赵佶昨晚并未回宫,而是真正“与民同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