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辱人者必自辱之
?第一卷风起飘萍
仙楼山脚下的店铺是波城县最热闹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大广场,每到夏季夜晚天气炙热,这里是大家休闲聊天的好地方。可惜看情形,这方净土也得不到保留。张浩明他们到来之前,广场已经有一些民众指指点点议论什么。
此时远处传来马蹄铁敲打青石板特有的脆响,密集的声音显示出骑马之人的急躁心情。大家的眼光都被马蹄声所吸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白日闹市纵马恣行,顿时现场出现一丝诡异的静谧。
“来了,来了。”
“是谁?”
“是张家几个少爷,15岁高中案首的张家少爷。”议论声渐渐嘈杂起来,但是难掩众人的兴奋之情。正主出来,这场龙虎斗有热闹看了。
人如神,马如龙。张家三兄弟头戴四方平定巾,青襟长袍秀才装束,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端的是拉风无比。
出名要趁早,这是张浩明有意为之。任何朝代,名声口碑很重要,这可以引导有利于自己的主流舆论。今天这场冲突的细节言语必然会在家乡百姓的注视下广为流传,张浩明把它当成公关战役来执行,首先便从个人整体精神面貌开场。
“何方狂徒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故殴打张氏长者?”张浩明在距离现场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就中气十足的大声嘶吼。其中在无故殴打长者方面语气特别沉重,突出受害者的身份,引起普罗大众的同情。
王知县和叶少辉正坐在叶家铺子中等待张氏族人的到来,听见张浩明的嘶吼,王元年面色微沉站起身体朝叶少辉说道:“贤侄暂缓出去,待本县先会他一会再作计较。”
王元年先整理了官服仪表,然后不疾不徐踱着官步慢慢走出叶家铺子。
“见过老父母,学生有礼。老父母可是为殴打张氏长者一案而来?行凶者可曾抓获?是何人敢如此欺辱张家,莫非无视大明法令不成?”张浩明看见王知县从叶家铺子出来,先是斯斯文文向一县之尊行弟子礼仪,然后连续的三个反问表现出自己义愤填膺的心情。
“贤侄,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请稍安勿躁,待本县为你详细道之。”王元年脸色有些尴尬。这小子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掌握主动权,还真是小觑他。
“请老父母稍等,学生先看看家中长者伤情如何。”张浩明一脸焦急,叫过冉闵和浩杰,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抛下他口中的老父母朝张家铺子奔去。
王知县耳边听着旁边民众传来仁义、孝顺之类话语,脸上一副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扭转目前不利情形。看来这个小子不好对付啊!什么张家长者,不过是张家聘请的掌柜罢了,下等贱民一个,却被他扯起虎皮做大旗,占据大义名分蒙骗民众。
张家掌柜受的其实是一些皮外伤,这个叶家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可是纵使如何,这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模样是肯定的。掌柜的也不加以整理,目的是等待张家族人过来验伤,好伸张正义。
原本看见张府大管家没有露面,只是三个小少爷出来,心中暗想恐怕这顿打要无疾而终不了了之,三个年轻人如何是官油子的对手。
可是听见张少爷的三问王知县,更瞧见三人既然有胆色甩开一县之尊来瞧自己伤情,一颗寂静的心又火热起来。
“叔,要紧吗?感觉哪里不舒服没有?”
“顺子,赶紧请郎中过人给掌柜的看看,你们是如何做事的?”
“这些天杀的怎么下手如此狠毒,对五六十岁的老人也胆敢下此重手。”
三人奔到老掌柜身边,言语充满关心、悲切、愤懑、责怪。
张家掌柜每天迎来送往察言观色,早已年老成精,如何不知道三个少爷心思。立马哼哼唧唧疼痛难捱的样子,脸色也充满痛苦。
“是哪个断子绝孙的无耻凶徒行此不仁之事,藏头缩脸非大丈夫所为,有种的给本少爷滚出来。”张冉闵走出铺子朝广大人群大声喊叫,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有几分嘶哑,却也凭空增添了几分悲愤。
一铺之隔的叶家少爷听了张冉闵的喊叫,脸上难看之极。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他不相信张家下人汇报的时候没有说清楚来龙去脉。可是望着外边越聚越多的人群,叶少辉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叶家少爷今年24岁,秀才身份。弱冠年龄开始协助祖父在波城打理家族生意,颇有见地。这个打脸的主意就出自与他,获得王知县和祖父一致认可。
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趁着张家主事之人不在家,打一个商贾贱民也无伤大雅,张府的管事基本不敢做主大闹,只会快马禀告家主。张松夏回来由叶家族长叶炳祥一句:小儿年幼鲁莽无知,尚请张同知海涵。时过境迁,张家也不好重翻旧账不依不饶失了身份,此事便也过去。可是如此,外面的百姓不知情,那么张家的脸面在波城也就丢了几分。
但是如果张家管事有此魄力大吵大闹,也正中叶家下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家莫非还真惧你一个管事的不成,事情闹大也正好由城内锦衣卫禀告上去,九千岁也可以明白叶家和王知县一片忠心。以魏厂公的势力,对付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岂不手到擒来。没有官身的保护,张家的万亩良田自然可以笑而纳之。
现在只不过张府的管事没有出现,来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小儿,徒逞口头之利尔。
“贤弟为何宛如泼妇骂街,真是有伤斯文,有辱门风!”想清事情本质的叶少辉甚有决断,一摇三晃慢悠悠地从铺子出来,仪态优雅地朝张冉闵的位置虚辑两下,面上的神情却是不屑至极。
正搀扶掌柜出来亮相的张浩明看见正主出现,急行两步拉住要暴走的张冉闵,拱手作辑说道:“莫非叶兄知晓凶徒的下落,望不吝告知,弟感激不尽。”
“哦,这个商贾贱民不知尊卑礼仪,顶撞于我,愚兄代张府略为小戒一番,贤弟切勿放在心上。”叶少辉说得风轻云淡轻松写意,还在洁白无瑕的袖子上装模作样的掸了掸。
“啪”话音刚落的叶少辉眼冒金星,觉得天旋地转,脸上被一股力道抽扯着往地上扑去。
现场上千名百姓和从旁边赶来的王县尊谁也始料不及,张家公子这唱的是哪一出,起先还称兄道弟笑语晏晏的两人,为何如今却手足相残耶?
叶少辉身体素质很好,手捂着左脸颊在几个家奴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站起。实在是张浩明含愤出手蓄意而为,力道极大。叶家少爷的半边脸立马极为不对称,呈现出非主流的大小脸。嘴边还有丝丝血水往外涌,看着非常寒碜人。
“大,大,大。”叶大少爷估计门牙难保,因此说话口音不全。
几个身边的家仆却是知道少爷的意思,是叫他们几个揍张家少爷。换了别人,他们早就冲上去,可是张家少爷委实让他们为难。只要张家没有倒,即使叶家没事他们却是难逃一死,张家的嫡长子和贱民区别很大。
“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王知县的话顿时让几个家仆松了一口气,不用左右为难,这神仙打架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小鬼。
“张浩明,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母官吗?你所欲为何?”王县尊声色俱厉,同样三个问题奉还。
“老父母息怒,请容学生禀报。”张浩明如沐春风,仿佛这一掌把所有的怒气宣泄而出。
扫了一眼目光要噬人而啖的叶家少爷,张浩明提高嗓音语气十足,方便观众听清楚,双手作辑朝北方需拱几下“这一掌,首先代表吾皇击之。大明律令,士农工商乃是国之柱石,民之根本。叶家小儿既然把张家掌柜谓之贱民,是何道理?叶家小儿擅自纂改商人身份,莫非有不臣之心乎?其次代表叶侍郎击之。叶侍郎贵为陪都礼部尚书一职,生平最为提倡礼仪,教人尊老爱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叶少辉有什么资格无故殴打长者?顶撞与你,你又是什么身份?充其量不过一个秀才而已,是什么让你如此狂妄?再次代表张家击之。这是张家的长者,浩明的前辈,还轮不到你叶家小儿指手画脚。有什么你冲我来,真欺张家无人耶?”
“好,说得好。”张冉闵和张浩杰两兄弟开口大声喝道。
身边的百姓也有部分人大声叫好,迅速蔓延到后方。一时之间,喝彩声不断,众百姓皆言张少爷这番话有礼有节,所言不虚。
墙倒众人推,更有百姓言: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叶家真是可惜,出了这么一个孽子,有辱门风。
听着周围百姓的嗦嗦议论之声,王知县也想不到好好的一盘棋出现如此反转,下面的事情还没有进入正轨,就令人惊诧莫名。而出现这种情况竟然是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郎,一巴掌,几句话居然出现这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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