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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云建业一记鞭腿落下,那张牢固的八仙桌竟然四分五裂了,此刻云落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他是什么表情,但她能看到云富贵惊惧的神情,刚刚天大的怒火现在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也不敢嚎了,仔细一看云建兵竟然吓尿了,张大妮和一堆孩子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爹云建业突然地出声,吓得老头一哆嗦,后退了几步。
你说我要是畜牲,您是什么?云富贵一听下意识地想发怒,又看了一眼地上碎成几块的桌子,咽了咽口水,认怂不出声了。
俞少白平复了下心跳,目光一转便和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的云落撞上,他微微一怔,蓦地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毛绒绒地小猫,于是挪了过去,伸手揉她头发。
云落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观察屋内,云富贵颤着声试探地问道:建业,你想我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打你老子?
断绝父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云富贵当下心里一沉,语气软了几分:你当真要不顾父子亲情,要做这么绝?
云建业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爹,你说我做的绝?做人要有良心,我事事顺着你们,除了美芳的事从来没有忤逆过你们,让你们操过心。你说我绝么?这难道不是你们逼的么?
这是失望到极点了吧,云落神情凝重,用眼神示意俞少白出来,俞少白一脸疑惑地凑过来听她嘀咕,随后面色犹豫地点点头,跑出了院子。
院子外罕见地没人围观,云落进来时就做了手脚,他们大吵大闹的声音传不出去当然没人当吃瓜群众,除了她外。
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外人看到,大部分人认为只有无不是的父母,没有做子女的揪着不放怪罪埋怨父母的,那就是不孝。敏感时期还是低调些好,不然被人揪住小辫子写大字报就没安宁日子过了。
几分钟的时间,俞少白带着村长于海林过来了,手里还握着几张信纸和一支钢笔,他朝云落微微点头便再次进屋。
建业叔,村长我喊来了,断绝书您写吧,有于叔当公证人。俞少白就这样将纸笔递到了云建业面前。
云建业愣愣地接过来,低头便写,云富贵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便冲于海林怒道:小于,你帮我写,断就断,我还不稀罕了!
一式两份,三人画押签字,断绝书正式生效,云建业出门前只留下一句:虽然我们断绝了关系,但该你那份养老钱我会出,以后每个月十块钱。
什么?从以前每个月六七十变成了十块?云富贵在屋里气得摔东西,打发叫花子呢啊?
其实在农村,一个壮劳动力一年总收入也才三百,一个月十块钱还真不算少了,胃口被养大了而已。
所以说云建业一个月津贴七十多,一年就八百多啊,加上各类票证和补贴,在这个时代那是妥妥高收入人群。
没再看屋里众人一眼,云建业目不斜视直直走出了堂屋,他心里说不出是解脱还是难过,却莫名有种舒畅感,暴躁不安地心绪总算安定了些。
阿落你怎么在这儿?军人的敏锐让他瞬间就看到了门口的云落,说着便背对云落半蹲下来,拍了拍自己后背,上来,路不好走,爹背你回去。
愣着做什么?上来呀他再次催道,云落有点懵,突然被俞少白双手穿过腋下,将她抱到云建业背上,他就那样稳稳地直起了身子,又道:抓好了,别怕。
云落不说话了,这是第二次被人背,上一次背她叫母亲,这一次背她的叫父亲。
☆、31.原谅他么?
俞少白立在自家门口, 凝视着父女俩远去的背影,眼中藏着一丝羡慕之情, 自己从来没见过父亲, 只有母亲梳妆盒中躺着一张父母学生时代的合影。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 父亲是一个战斗英雄, 他出生不久后便为革命奉献了自己, 甚至连遗体都没找回来,这是母亲一辈子的遗憾, 而春节后他就要前往父亲生前服役的部队参军。
云落不知身后少年心中的羡慕和澎湃,此刻的她有些不淡定和紧张,不同于罗美芳的柔弱纤细, 云建业的后背结实而宽大,走了一路不仅没喘粗气,而且气息十分平稳。
云建业沉默地走着, 背上的女儿真轻啊, 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思及今日所见所闻,他心疼又自责,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弥补妻女。
他入伍十四年结婚十年,想想竟是没有参与过女儿的成长, 只记得每年回来她又变样了,而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姑娘, 还有那可怜的小儿子, 这一切都让云建业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些年自己简直错得离谱。
为什么最应该去保护和珍惜的家人他却没有保护他们,是自己让妻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和苦难,他们本应该过上更好的日子,云建业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
他仰头望天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条长长的白雾从口中吐出,云落依旧一动不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捏得微微发白,她看到父亲压低地帽沿下,眼泪从他眼中汹涌而出,可她听不到一丝抽泣的声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滚烫地泪掉下来再变成刺骨的冰渣,就像一颗热忱真诚地心渐渐冷却成冰的过程,云落用神识悄悄帮他梳理一片混乱的精神力,云建业突然感到发热的头脑一片清凉,那盘旋在心中的郁气和暴躁也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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