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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31建瓴(三)

      烟笼湖水,沿岸茂盛的芦苇随微风轻轻晃。
    数艘大商船逆流而行,它们后方的水面,数十艘官军子母舟紧追在数百尺外。
    窦名望立于一艘巨舰的船尾,朝后远远眺望许久,而后转视四面草渐多,随即传令道:“摇旗打号,全船抛锚。”他所率领的这数艘大商船全是自湘江口进洞庭湖后在附近州县港口劫夺而得。船上毫无武备,但眼下却囤积满了各种资货。
    “我问你,张献忠可曾说过接下来的去向?”白旺喝问。他知道张献忠将全军分三营,能担任营将的,在西军中地位都不会低,一定知道张献忠的短期内的行军规划。
    “要问什么,小人知无不言!”窦名望涕泗齐流。
    白旺也不说其他话,只道:“要活命,答我一问,答得好了,便饶你两人。”
    窦名望与高文贵都不是西军骨干,那时见大势已去,张献忠亦已走,便决定献上王复臣、王自羽的尸首乞降。这当口儿见了白旺,自然是磕头如捣蒜,连声告饶。
    “哦?把他们带上来。”白旺说一句,回坐到了位子上。
    白旺点点头,又听刘世俊道:“献贼所部水军四个贼渠,王复臣、王自羽皆为我军所杀,尸体在外。另有窦名望、高文贵二人投诚。”
    “当下府城北熊、常二哨正布置兵力卡住要道,不令献贼复回。”张先壁对白旺说道。
    早前施琅认定张献忠在长沙府内是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其要攻城,必然会水陆并进。果不其然,张献忠抛在长沙府的步军营是疑兵,主力精骑营与水军营一样夜兼程赶到了岳州府城,本待水军营取胜的时候夹击府城,然而在水军营失利的同时,张献忠亲统的精骑营也遭到了张先壁等人的伏击。在听闻水军覆灭后,张献忠当机立断,率军而逃,张先壁率领的无俦营并没有追击。
    当刘世俊、施琅带着五牙营水军凯旋归城时,同时报捷的还有负责陆战的无俦营张先壁、吴鸣凤等。
    此一战,全歼西军水军,杀伤、俘虏西军兵士超过千人,缴获各类小船二百余艘,另还抢救出不少被西军拿来当饵的物资,赵营自则损失寥寥无几。
    岳州府北部白螺矶水战,半即宣告结束。
    窦名望忽而心念一动,转看高文贵,他也正看过来,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没想到高文贵也指了指自己脚边道:“也死了,被我抢回来了!”那里正躺着王复臣的尸体。
    “王复臣呢?王自羽已经死了!”窦名望边说边看看被收在自己船上的王自羽尸体。
    高文贵张皇失措并不下他,直道:“快走,陆上消息,精骑营在岳州府城郊外也遭到了埋伏,大王已经率军离去,再慢一些可真就走不了了!”
    炮响不断,周遭都是船体碎裂声或是为炮弹激起的数尺浪花,窦名望勾着脑袋,疾呼后撤,这时瞥见高文贵的座船仓皇向后,便喊了几声。
    因时间尚短,在施琅的规划下,截止白旺引军南下岳州府时,赵营以以继夜工作,也不过改成苍山船八艘,这次全都上了战场。开战前,施琅估计八艘太少,正面对敌与无数小船缠斗仍不免吃亏,但作为决定的力量则刚好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在遭到爆炸的重大损失与震骇后,接着受到苍山船连连炮击的西军水军已然溃不成军。
    武昌、汉阳等府的官军战船多老旧,施琅以这些中大型船舰为基础,参考了东南郑家当前所用战船的形制,将这些船彻底改造成完全应用于水战的船只。大抵是以中型船为单甲板小炮舰,中大型及大型船为双层甲板炮舰。考虑到在江中作战船体大小受各种因素影响逊于海船,所以最后拟定,以中偏小的苍山船为制式单甲板炮舰,甲板用赵营自制的大佛郎机炮十四门、在二号红夷炮基础上调整的专门应用于水战的三号红夷炮六门;以中大型的沧浪船为制式双甲板炮舰,下层甲板与单甲板炮舰陈设相同,上层甲板则用佛郎机炮、百子铳等小型火炮三十门。
    “焚寇之舩莫如火,碎寇之舩莫如炮,大抵舩宜极新坚为佳,大固好,亦不必太大,随水上双桅皆可用也。”这是施琅着手赵营水军调整时秉承的观点,大力主张水战要以火炮当先。在此等要求下,赵营的战船选用偏向较之以往发生了变化,比如网梭船、喇叭唬船等太小的船只皆被排除在正规战斗序列,只当作哨船使用。能够装载一定数量中大型火炮的福船、沧浪船、苍山船等被集中搜罗起来进行改制。
    懵懂的西军水军尚未回过神,接踵而至的是八艘苍山船猛烈的炮火。施琅居座船当中,指挥若定,在他边观战的临战主帅五牙营统制刘世俊则惊讶不下窦名望。
    他无奈四顾,想再次确定况,然而眼到处,更令他魂飞魄散——八艘官军苍山船此时已经飞速驶到了距离己军仅数丈外的湖面。他知道,这才是官军的水军主力。
    “撤,撤!”意识到况失去了控制,窦名望惊慌失措,急急传令。可是他手下兵士也都被眼前这惨烈震撼的景象吓傻了,无不是呆若木鸡。
    窦名望骇然失色,他的座船在为爆炸震起的激烈浪涛中摇摆难定,左手边一艘网梭船残败不堪向外散去,倒在甲板上那具血淋淋的尸首,可不就是一心往前的王自羽。
    官军早就在母船的船舱内堆积了不计其数的火药。西军本想以饵人,不料到头来自己真成了盘中餐。
    “他娘的......”窦名望嗔目结舌,一句叫骂还未曾讲囫囵,一霎那,数十艘母船亮耀犹如裂,先后爆炸。巨大的声响震动十余里,连带起附近数百尺内整个湖面天翻地覆。炽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剧烈向周围开,猩红色的火焰与滚滚浓烟相互交缠一直扬贯上天。爆炸的中心,残红的血光瓢泼飞溅,支离破碎的木屑铁片迸进激起水花无数。数十艘母船连带着上百来不及闪避的西军船只及兵士瞬间全部炸为齑粉。
    窦名望心跳如鼓,惶然再看,只见突冒到了外围的官军子舟上蓦然飞出无数火箭,划过湖面上空,如蝗如蚁坠落母船。
    官军利用从母船剥离出的子舟开始向外突围。这些子舟虽小,但西军的网梭船等轻小船只仍然占不到太多上风,官军子舟合拢一处,几番冲犁,便将原本就算不上严密的西军包围撞开个大豁口子。反观已经杀到中心的那些西军兵士,却开始不顾一切登上母船争夺起了资货。
    “不好,有诈!”他一个激灵,大声疾呼。可风浪之中,自家船只前仆后继,早就难以遏制,对面王复臣、高文贵等部,更有不少兵士已经抢上了为官军抛弃的子母舟母船。大家都看得分明,官军将从大商船上卸下的资货都装在了母船船舱,谁快一步,谁就能多占一分便宜。
    这速度匪夷所思,仿佛早有准备也似。窦名望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眼角余光略见,远方雾霭橫布的淼淼湖面边际,貌似又出现了好些小黑点。
    与此同时,官军也开始号角齐鸣。但见乍起波涛的湖面上,数十艘子母舟在官兵的作下统统开始将母船与子舟分离。窦名望只道是其众惊慌想跑,便立令船只立刻近。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官军们全都乘上了子舟,行动之迅速令人咋舌。
    这时候,大商船上的官兵已经开始陆续返回子母舟,窦名望与王自羽同时听到中军方向传来尖利的哨响,埋伏在别侧的王复臣、高文贵两部已经开动,亦当即传令所部发动进攻。一瞬间,茫茫芦苇中竖旗无数,西军的数百艘网梭船、游艇、高把梢船、喇叭唬船等各色小船轻舟自四面八方冲出,围向港湾水面的数十艘官军子母舟。
    “中军大旗动了。”窦名望回眼瞧见不远处的半空中忽而竖起皂色小旗,抡圆了转动,低声提醒王自羽。水军营四营将,以王复臣为首,此人很早就跟随张献忠起事,属于军中元老,这次行动的计策虽是窦名望提出的,但统帅依旧是王复臣。
    “官军已经中计。”窦名望听见王自羽喃喃自语,“这数十艘子母舟官军少说也近千人,将他们灭了,岳州官军就再无力与我军争雄水上。”
    窦名望蹲在船头,透过疏密不一的芦苇丛仔细观察着一举一动。不出他所料,数十艘子母舟凑近了大商船后,官兵们欢呼雀跃抛出铁钩,攀援直上。大商船上的官兵开始将船上的货物向下抛,子母舟上的官兵则将它们整整齐齐码放舱室。只一小会儿,那些子母舟的吃水明显深了不少。
    转眼间,小船退去,只剩数艘大商船孤孤单单泊在港湾。几只沙鸥鸣叫飞掠,不久后,官军子母舟破浪靠近。
    王自羽点点头道:“好,咱们先撤。”另道,“精骑营的兄弟也到了附近,只等咱们控制住了水面,水路并进,一举打破岳州!”
    窦名望道:“岳州不是武昌等军事要地,战船未必便佳。子母舟虽较福船为小,但比起咱们的网梭船、高把梢船也是大了不少。等它们进来港湾,装了货物,吃水必深,行动一样受限。”这次水战,西军的主意便是以商船为饵,勾引官军船队进入浅水区,趁其行动不便之时将埋伏在芦苇中的数百小船尽数齐发,围而歼之。
    王自羽眯眼望去,皱眉说道:“看官船的形制,都是子母舟。”又道,“本以为岳州府富庶,官军战船当是福船为主,不料也没得多大。”子母舟是中型船,全长三丈五尺,前两丈为作战用的舰船,后一丈五尺仅设两舷侧帮板,中空藏一子舟。子舟可视况随时与母船分离。
    “来了。”窦名望跳下甲板,自缆绳登上王自羽的网梭船,“咱们先藏起来,切莫让官军瞧出的端倪。”不单他,眼下那数艘大商船上的西军兵士纷纷撤下,转移到了前来接应的各色小船上。
    一艘网梭船摇橹而来,船头立着的乃是西军水军营营将之一的王自羽。他迎着阵阵湖风高呼道:“官船来否?”
    高文贵闻言,立刻答道:“小人只听得大王......不,献贼要去四川。”
    窦名望补充道:“对,献贼说了,打下岳州府要去四川,打不下岳州府,也要去四川。总之这四川,是去定了!”
    “去四川......”白旺听到这里,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似乎比听到作战胜利的捷报还要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