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与李牧在秦赵边境镇守了一个多月，赵王迁的调兵旨意终于传来。
    旨意上的内容与姜珝所料差不多，李牧调回邯郸，姜珝继续镇守代县，秦赵边境由赵葱镇守。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将领坐镇边境是一份苦差事，可在古代，坐镇边境的将领权利才是最大的。
    山高皇帝远，手中有兵有权，只要勾结敌方官员，和土皇帝其实也差不多了。
    就好像姜珝，坐镇代县，严密封锁各个路口，防止细作进出，外人根本不知道姜珝在代县的情况。
    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姜珝呢。
    当然，留在王城也有留在王城的好处。
    邯郸毕竟是赵国的权利中心，若在权利中心没有人脉，地方官员、将领也没有升职的途径。
    赵王认识你谁是谁呢，还不都靠朝臣们引荐？
    像是春平君、郭开这样的王城重臣，每年不知要拿多少地方官员的进贡，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李牧其实是不想留在邯郸的，虽然很多人都为李牧打抱不平，但赵王令以下，李牧也不得不遵从。
    姜珝大营。
    玄翦、梅三娘、李贺、徐峰四人都在。
    姜珝下令道：“传令全军，明日辰时拔营，辰时一过便随本侯返回代县。”
    “末将领命！”
    玄翦问道：“侯爷，那卫庄那边，用不用……”
    姜珝抬手阻止了玄翦的话，淡淡道：“不必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给他点教训也好！”
    在秦赵边境镇守的这一个月，姜珝大营与卫庄所在的平阳虽然很近，可姜珝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卫庄。
    当然，卫庄也没来李牧军营拜访过。
    双方虽是盟友，此前还一起共抗秦国，但此刻却已经形同陌路。
    姜珝虽与卫庄有过赌约，多韩灭于秦，卫庄便要投在姜珝麾下。
    但此刻，姜珝却有些犹豫了。
    卫庄这性格若是不改改，哪怕他未来在姜珝麾下立了大功，只怕最后也要落得个韩信的下场。
    有能力，有德行的人，姜珝喜欢，但姜珝更喜欢懂事、懂规矩的人。
    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潜规则，不遵守规则，就会被所有人排斥！
    梅三娘撇了撇嘴，姜珝还敢说卫庄是年轻人？姜珝自己就比卫庄年轻好几岁。
    姜珝继续道：“老师恐怕还要在秦赵边境继续坐镇一段时间，等待与赵葱换防……算了，那些事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李贺斟酌道：“侯爷是想让大将军提醒一下赵葱将军？”
    姜珝摇了摇头，道：“赵葱未必会听，而且……那不是我们正希望看到的吗？”
    李贺微微点头，心中有些明白姜珝的想法了。
    秦国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最迟三四年，必然会再次报复赵国。
    而且在东出前削弱赵国的国力，也是秦国的战略目的。
    赵葱坐镇秦赵边境，看似是得到了重用，然则却时刻处于危险边缘。
    以赵葱的能力，根本无力抵挡秦国的进攻。
    而且秦国下次攻打赵国，必然会准备的更加充分，在姜珝看来，那时候赵国恐怕一个盟友都没有了。
    “行了！”姜珝起身道：“诸位暂且退下，回营准备行囊，明日一早拔营。”
    “是！”
    秦、赵、韩三国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姜珝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想来，韩国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秦国也不会给韩国任何好处。
    秦国只需要和赵国达成一致，韩国一个弱国，根本什么都得不到。
    而这，正是很多人想要看到的。
    秦国想要破坏赵韩结盟，而赵国内部，有人不想坐视韩国强大，也有人希望通过破坏赵韩联盟来打压姜珝的风头。
    在这个时间点，能预测到秦赵之间还有一战的人，除了秦国自己外，东方六国之中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毕竟这一战秦赵损失的都很惨，继续打下去，吃亏的是双方，得利的是其他国家。
    而一旦没有了外敌，自己人就会斗起来。
    争权夺利！
    家天下时代，君王的作用太大了，偏偏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君王身上，而不是想办法改变这种局势。
    这一战，韩国与姜珝其实一样，得到名声，却没有得到实际的利益。
    但不同之处在于，姜珝原本就想要名声，而韩国想要名声，但更想要利益。
    如今韩国没了利益，卫庄又得罪了秦国与赵国，韩国不但没了崛起的希望，国内局势恐怕要比之前更加不堪。
    “希望通过这一次，可以让卫庄收一收骄傲的性子吧！”
    姜珝看向平阳的方向，心中想道：“否则的话，我也只能用完再杀了！”
    一个恃才傲物到蔑视天下的人，会给一个势力招来巨大的祸患。
    例如三国时期的关羽，一句‘犬子安能佩虎女’，直接得罪了整个东吴，间接的导致了关羽的下场。
    而后就是张飞、刘备接连殒命，蜀汉开始走下坡路……
    卫庄的骄傲，比之关羽也差不多了。
    同一时间，卫庄站在平阳府衙最高处，一手持壶，一手持樽，目视西方自饮自酌。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卫庄反思自己的失误之处。
    他错判的形式。
    卫庄做事足够果断，在鬼谷派，他就学到了‘抉择’。
    可七国天下，却不是鬼谷派的试练。
    虎口救人多简单啊？剑法高强，至少可以救下一个人。
    但七国的天下却是极其复杂，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卫庄也有，只是他失败了。
    这不是卫庄第一次失败。
    流沙在韩国失败了，他在战场上又失败了。
    打赢了战争，却没有得到打赢战争的奖励。
    卫庄忽然有些怀念韩非，怀念当初的流沙，怀念韩非还在时的日子。
    虽然当时举目皆敌，但却活的畅快淋漓。
    然而眼下，当卫庄从小小的新郑城走出来，见到了七国天下，他才明白当初的敌人是多么的渺小。
    同样是举目皆敌，上一刻还是盟友，下一刻就有可能互相捅刀子。
    卫庄捅了姜珝一刀，姜珝反过来就捅了卫庄一刀。
    但是卫庄远比姜珝更痛。
    姜珝过往的战绩，姜珝威震天下的名声，姜珝侯爵的地位，娼后对姜珝的宠信，这些都是姜珝的护身铠甲。
    而卫庄……却只有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