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切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莫林站在自己家里的客厅，静静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阿尔顿。
    莫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如果不在家，阿尔顿平常是怎么生活的，好像一切都很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厨房的碗筷已经自动清洗好，一块抹布正在自己擦桌子和灶台，拖把正在客厅来来往往。
    阿尔顿在沙发上看杂志睡着了，正在轻轻打着鼾。
    莫林默默地注视着阿尔顿，这个给他写了这么多年信的老人，他心里一阵寞落。
    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找阿诺克，因为他放不下很多人。
    可是莫林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必须是他去完成，他没办法逃避，谁也无法替他完成。
    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没法找人帮忙。
    “对不起，爷爷。”
    莫林默默地转过身，返回了自己的卧室，从窗户上跳下去，消失在茫茫月色下。
    客厅沙发上的阿尔顿翻了一个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三月十五号晚上，离十六号只有一天。
    月色如水，就像是瀑布般落在崇山峻岭之上，茫茫林海都在沉睡着，淡淡的雾气在枝头环绕。
    初春的树木刚刚抽出嫩芽，正在努力生长着，被月光披上了一层银霜。
    这里是霍格莫德村附近的山脉，伊凡山是这片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
    在山顶可以远眺霍格莫德村的全貌，也可以隐约望见霍格沃茨城堡的一角。
    阿诺克以前总是会在这座山上指导莫林学习魔法，莫林几乎所有魔法都是从阿诺克那里学来的，他的天赋很高，总是轻而易举地掌握阿诺克教的每一个魔法。
    莫林经常在这里和阿诺克切磋魔法，可是没有一次在阿诺克手上讨得好处，他总是会被阿诺克弄得灰头土脸，头发倒竖，狼狈不堪。
    但他从来都没抱怨过，因为他一直都信任阿诺克。
    阿诺克在每次捉弄完莫林后，就会在山顶上捧腹大笑，就好像老顽童一样，乐此不彼。
    阿诺克曾经告诉过莫林，这里是附近一带最高的地方，让莫林以后带着他喜欢的女孩在这上面看着日出日落。
    但莫林很久没有来过这里。
    晚上没有日出日落，只有白色的月光。
    一座石拱门屹立在山顶上，古朴而典雅，就像是一件饱经风霜的艺术品，凝重而端庄。
    一块帷幕从石拱门上垂下来，在月光中轻轻地飘荡着。
    阿诺克站在石拱门面前，望着石拱门，就好像是一座石雕，许久都没有动过。
    山崖没有风，夜间一片宁静，似乎连虫儿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
    他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目光从石拱门上收回来。
    一个人从山崖上的小路走出来，月光照着他，他的影子落在满地的碎石上，斑驳陆离。
    “你终究还是来了。”
    阿诺克缓缓地说道，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但他知道站在身后的人会是谁。
    “是的，我来了。”
    莫林停在阿诺克身后，他默默地看着阿诺克，月光没有照到他的脸，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来？”
    “为了你。”
    简单的话语，他们之间很熟悉，不需要说得太复杂就能够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你不该来。”
    阿诺克转过身，看着莫林，月光照在他苍老的脸庞上，沟壑般的皱纹镌刻着厚重的岁月痕迹，却显得那么祥和。
    “我必须来。”
    莫林的脸依旧隐藏在黑暗里，但他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
    阿诺克依旧负手而立，他也没有去拿魔杖，只是望着阴影中的莫林。
    “我知道。”莫林缓缓地说道，“所以我才要来阻止你。”
    “你阻止不了我。”阿诺克摇头，他看着莫林，眼中流露出一丝叹惋，“我太了解你，而你不了解我。”
    “你错了。”莫林说道，“我很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做。”
    阿诺克身子微微一怔，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奇怪的光芒，波澜不惊，好似明净的蓝天，能够容纳下万物，可是谁也无法从他那双眼睛看到他的心思。
    “如果你清楚的话，就应该回去。”阿诺克轻叹一声。
    “回哪里？”莫林迷茫地问道。
    “学校，家里——无论是哪里，离这里越远越好。”
    “如果你这么了解我，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回去。”
    莫林低着头，他的声音很失落，可是又充满着一丝难以言状的决绝。
    “我知道。”阿诺克勉强笑了一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
    “我从马人那里了解了很多事情，那不仅仅是一个预言那么简单，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扇石拱门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莫林的目光越过阿诺克，落在石拱门之上，石拱门上面已经镶嵌着十二个黑魔方。
    去年暑假，他在学校打开了石拱门，无论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他终究脱不了干系。
    石拱门昨天还在学校城堡的门口，但阿诺克把石拱门搬到了这里来。
    “马人告诉你这件事结果是怎样的吗？”阿诺克问道。
    “马人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莫林咬紧了牙，“他们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我干扰了这一切，所以我能够猜出来。”
    莫林缓缓地从身后抽出魔杖，他的魔杖指着地面，纤长的木棍在地面留下一道细细的阴影。
    阿诺克仍然站着，他没有拿出自己的魔杖，只是看着莫林。
    空气很沉闷。
    “你有把握吗？”阿诺克问道。
    莫林沉默着。
    有把握吗？
    “没有。”莫林摇头，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可是我必须来。”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要去做这件事，以你的能力是拦不住的。”阿诺克说道。
    两人站在山顶之上，默默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动手。
    山崖之上一片寂静，石缝中刚刚抽枝的小草轻轻地抖了一下身子，孱弱的身杆在碎石中摇晃着。
    “你在等什么？”阿诺克问道。
    “等一个答案。”莫林说道。
    “很多人往往不喜欢答案。”阿诺克说道。
    “这个答案不一样。”
    莫林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又低下头。
    山崖上开始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