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山下，温禅曾将意念沉入心湖之内。
    在瀚海书院门口领悟李子通神意而多出来一张云裳纸后，从君子山上下来的温禅心湖之中又增添了一张云裳纸。
    云裳纸上书着“何处是归程”五字。
    温禅在山脚下以儒家术法“无中生有”演练了一次，这道领悟自牧蓝山的秀才笔墨乃是一道控制型笔墨。
    笔墨显化开后，六识强度比温禅低者，皆会陷入混乱之中，比之“按兵束甲”更加神奇，控制效果更强。
    除了多出来一道秀才笔墨外，温禅此行收获最大的当属君子山的天地元气。
    在七道窍府中的元气快要填满之际，温禅已经隐隐感觉到第三境的门槛。
    ……
    君子城作为莲境中唯一的文明聚集地，破旧的城墙下，没有官兵守卫，城门广开。
    温禅径自入了城。
    城墙之后，入目之处，是一座比春雷镇还要落后的城池。
    清一色的泥泥坯建筑，身着粗布褴褛的莲境人在见到温禅的到来后，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温禅站在城门口，正要散开六识去寻找其余学子踪迹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公子，可是要寻找那些外乡人？”
    温禅扭头看去，恰是见到一个年纪约莫在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看着自己，在她身旁靠后的位置，还牵着一个脸色青黄的小男孩，目光畏缩。
    见到温禅看向他们，小男孩扯了扯女孩的手，似乎有些害怕。
    女孩抓紧小男孩的手，而后目光坚毅的看着温禅。
    温禅微笑着点点头：“正是，你知道他们在什么位置？”
    女孩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位置，但是你需要支付我们酬劳……我们不要很多，十个铜板就行。”
    温禅从纳物袋中取出十枚幽国造币署铸造的铜板，道：“可是这样的铜钱？”
    女孩瞥了一眼，目光湛湛：“对！”
    温禅对此倒是有些意外，明明是两个世界，可通用的铜钱却是一致，加上莲境的通用语言与幽都相似，看来莲境跟外面的大世界之间的联系相当紧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每年瀚海书院的第二课考试全在莲境的缘故。
    温禅心中还有一个想法，但只是刚刚浮现在脑海中就被他给压了下去。
    将铜钱递给小女孩，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女孩接过铜板，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而后说道：“那些外乡人被城主大人困在了城中央的祭坛内！听说城主大人准备将他们献祭给神仙，用来换取离开这个地方的筹码。”
    温禅闻言，脸色一变，道：“所言当真？”
    女孩点点头，道：“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哪能作假！黄青，你说对吧。”
    后半句却是跟她身后畏缩的小男孩所说。
    小男孩黄青闻言，缩起脖子，面黄肌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直到小女孩捏了捏的他的手，黄青才点头嗯了一声，不敢多做言语。
    温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放任黄青姐弟离开后，目光远眺，最终还是迈开了步伐，朝着君子城的城中央走了去。
    “难道这也是第二课的考试内容？又或者……如那枯犒老头所说的话，此地城主现在的心情不好？所以她要大开杀戒？”
    运气变差了？
    温禅信步而走，不长时间便已然可以看到祭坛的影子以及……扎堆在祭坛上的身影。
    “温禅？”
    在温禅准备去祭坛一探究竟时，一道声音叫住了温禅。
    温禅顺着声音看去，却是看到丛鲲正藏身在一户莲境原住民的泥坯房中，后者躲在半朽的木门后，只露出半个脑袋，面色诡异。
    “祭坛那发生了什么事情？”温禅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小女孩所说的话语加上丛鲲如今的异常以及枯犒老头的提醒，让温禅不得不重新判断祭坛那边的危险。
    丛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守卫书帖的那位妖族疯了，他在祭坛外布下了法阵，并利用书帖将所有人吸引过去！”
    温禅问道：“你怎么确定是那位妖族疯了，而不是第二课的考试内容？”
    丛鲲冷哼一声，道：“那你大可以过去看看！若不是丛某见你六识不错，不愿见你过去送死，又何必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这丛鲲却是个性子急躁的主。
    温禅瞥了眼祭坛方向，道：“但是书帖现在在那城主身上，若是不能得到书帖的话，这第二课的考试也无法通过……还是说，你已经决定放弃了？”
    在进入莲境之前，李子通给每位学子都派发了一道笔墨，决定放弃的学子可以激活笔墨，离开莲境。
    丛鲲摇头道：“我若是想离开的话，早就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我之前靠近些打探了一番，现在祭坛中被困的学子数量约有八十人数！去掉那些胆小怕事早已离开之人，现在留在君子城中的学子应该不少，我们若是能够将所有人联络起来，未尝没有机会从那城主大人手中抢来书帖。”
    “那你可有方法联系上其他学子？”
    丛鲲道：“到了晚上，莲境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届时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
    温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温言所赠送的道生罗盘也只有到了晚上，星宿齐亮时方可使用，按丛鲲所言，看来到了晚上说不定会有转机。
    所幸如今时日不早，夕阳西垂，距夜幕降临不久了。
    温禅走进丛鲲藏身的泥坯房中，房中的莲境原住民是一个中年男人，被丛鲲施了术法，如今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房间中的摆设极其简陋，仅有一桌一椅一床，脏兮兮一片。
    嗯！
    中年单身男人就是活的很自在。
    温禅自顾落座在桌前，手腕上的“除魔”念珠虽然没有了警示天魔靠近的功效，但静心的效果却是依旧存在。
    省了温禅烧凝神香的功夫。
    将丞相府中得到的云裳纸取出铺平在桌上后，温禅又取出了点灵笔。
    即将面对一只心情不好而要大开杀戒的第四境大妖，温禅觉得一些战前准备工作还是有必要做一做的。
    在窍府元气大涨之后，温禅如今落笔能够写下的秀才笔墨远远超出了进入莲境之前。
    随着笔尖滑动，一道道秀才笔墨飞快的生成。
    温禅写的最多的秀才笔墨是《何处是归程》，足足写了三道。
    这种可以使敌人陷入混乱的控制型笔墨，在温禅六识足以比肩第四境修士的前提下，效果肯定极佳。
    此外……
    《刀光剑影》、《按兵束甲》、《铜墙铁壁》以及最近获得的《岿然不动》皆是各写了两张。
    等到墨水干涸，温禅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笔墨。
    抬起头时，恰是发现丛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子对面。
    见温禅收笔，丛鲲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看你写了这么多的笔墨后仍旧精气十足的样子，能够拔得第一课头筹，实至名归。”
    丛鲲自认为自己的六识不弱于任何一个同辈修士，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一口气写不出来十道秀才笔墨。
    最主要的是，温禅在写完十一道秀才笔墨后，仍是精气神饱满，显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天黑了！”
    温禅没有因为丛鲲的认可而沾沾自喜，而是看向屋外，沉声说道。
    随着温禅话音的落下，天际最后一道光芒消失。
    温禅走至房门口，仰头望去。
    极其诡异的是，在阳光消散的瞬间，整个天穹上便是立即出现了漫天的星辰，点点光亮凑在一起，照射在君子城中。
    刹那间，整个君子城便沐浴在了星光之中。
    随后，让温禅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星光照射下，所有的泥坯房在须臾间变得黝黑一片，就连自己置身的泥坯房也是如此。
    有如……墨块堆砌。
    原本被丛鲲施术熟睡的莲境原住民中年男子亦是在夜幕降临之际，停下了鼾声。
    他的身体逐渐墨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墨人。
    变成墨人之后的中年男子仿佛有着免疫术法的能力，柔软的身体站起身来。
    浑身上下都是不断流淌的墨水，五官不显，极其诡异，但温禅却能明显的感知到……这个中年男子正盯着他跟丛鲲看。
    三人对视片刻后，墨人嘴巴张合，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外乡人，你们来了！”
    有智慧？
    可以交流？
    跟之前在牧蓝山的文章世界的二维空间不同的是，君子城中的墨人是三维形象，远比牧蓝山的文章世界中更加精致。
    “这里还是君子城吗？”温禅沉声问道。
    墨人眨巴了一下眼睛，黝黑的墨汁在眼窝中流转，而后他含糊着说道：“外乡人，你是要来跟我换身体的吗？”
    温禅闻言大惊。
    与此同时，丛鲲亦是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便是看到那墨人的身体在刹那间溶解，化作一地的墨水。
    温禅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地面亦是化作了墨汁。
    奇怪的是，温禅虽然能感受到地面的柔软，但鞋面却是不曾下降半分，始终稳当的踏在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