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滑雪场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随便找了家附近拉面馆对付了一下。
    “——娜娜敏，舞们接系来去哪儿？”
    邱洋感觉自己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一边嗦着浓汤拉面，一边口齿不清地问着桥本奈奈未之后行程的打算。
    “唔…还没有想好…”
    桥本奈奈未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是害羞？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
    “喂！明明是我过生日，你就没什么带我去哪里的想法嘛！只知道问问问！”
    似乎是刻意转移话题一般，她忽然又埋怨起邱洋来，搞得他一头雾水。
    “——那那那，那我来安排？”
    毕竟今天娜娜敏最大嘛，邱洋也就依着她的意思，绞尽脑汁想着一个个去处。
    “……去逛街？”“……去公园？”“……回家里打电动？”“……去吃甜品？”
    可是，桥本奈奈未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似乎他的建议总是不合她的心意。
    “唔……娜娜敏到底想去哪嘛……”
    “——梦幻的冰雪世界！小朋友们的乐园！”
    拉面店里循环播放的小荧幕，又一次放到了旭川动物园的广告。
    看到桥本奈奈未刻意低下头去不看屏幕的方向，却是悄悄飞红了脸颊，邱洋一下子心领神会了，有些坏笑地凑到她的耳边。
    “——娜娜敏，要不陪我去动物园吧，我想去很久啦！”
    桥本奈奈未一下子喜出望外地抬起脑袋来，眼底有闪烁着的星星点点，却是故作矜持着吐槽着。
    “噫！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去动物园！”
    邱洋心里窃笑着这倒打一耙的下手演技，拉住她的一袖微微晃着。
    “嘛…我本来就还是小朋友嘛，娜娜敏就陪我去吧！”
    “嘁，真是拿你没办法！”
    桥本奈奈未明明说着扭捏的话语，却是腾地站起身。
    “快走吧走吧！再晚了就关门啦！”
    一边这样说着，她假装很自然地，向邱洋的方向伸出手。
    邱洋很拖拉地留在座位上，刻意用上目线看着桥本奈奈未，有些恶趣味地想着——做戏就要做全套嘛。
    轻轻拉过桥本奈奈未的手，他放低了声音，有些可怜巴巴的。
    “——那，娜娜敏姐姐带我逛动物园咯？”
    “呜——！”
    什么嘛！自己昨天让健太配合着的小心机，难道是释放了邱洋的天性吗？偏偏自己还就是吃这一套，这才半天下来，总觉得心脏一直在承受着暴击。
    ——果然是太久太久没有恋爱的感觉了吗，总感觉自己在邱洋面前，怎么这么纯情。
    “——装嫩！恶心！呕！”
    尽管很是受用，她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没想到听完她这样讲，邱洋腾地站了起来，挡住了光源，一下子把她笼在了阴影里。
    他凑近自己的耳边，呼吸间是过分灼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和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
    “——难道娜娜敏，还是更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滚啊！”
    桥本奈奈未红着脸，一把把邱洋推开。邱洋却也是不恼，只是眯起眼睛，温柔又促狭地看着她。
    此刻她忽然觉得，尽管邱洋总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艺能界人士的反差，可他现在的样子，却宛如一个天生的performer，一举一动都撩拨着好像是坐在舞台下的自己。
    “——娜娜敏，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去接触舞台了。”
    想起刚刚邱洋回答自己请求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承诺，她又有些安下心来，多少有些甜蜜地想着。
    这副又是欠打、又是迷人的样子，该是娜娜敏我专属的了吧！
    ……
    ……
    “——哇这个小浣熊，也太可爱了吧！”
    “——啊好吓人！你看那个狮子的牙齿！”
    一进入动物园，桥本奈奈未的情绪好像有些过分高涨了，拖着邱洋的手到处乱跑，好像是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
    栗色的长发披散着，随着奔跑，不时轻柔地扫过邱洋的脸颊，让他脸上和心里一并痒痒的。
    “——哈哈哈哈邱洋你快看那只长颈鹿像不像你！”
    “喂！什么嘛！”
    这样没营养的对话持续着，桥本奈奈未兴致勃勃地看着各式的动物，邱洋则一路都在看着难得娇俏神情的娜娜敏。
    “你看那个猫头鹰，呆呆的样子超可爱诶！”
    “嗯，超可爱哦。”
    “喂！你都没有看！太不走心啦！”
    桥本奈奈未气鼓鼓地偏过头，却正对上邱洋定定看向自己的眼神。
    “我看了！就是很可爱啊。”
    邱洋一本正经地说。
    吐槽的话哽在喉咙口，她有些慌乱的偏开头，逃也似的拉着邱洋冲向下一个区域了。
    在邱洋有些宠溺的眼神里，她好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进了动物园之后兴致有些过分高涨了，桥本奈奈未红着脸开始掩耳盗铃着。
    “我今天才没有很开心哦，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邱洋觉得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爱，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只是，自从很小的时候，那个人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私人时间来过动物园了。”
    很鬼使神差地，她不经意间吐露了真实的心声。
    “啊…”
    邱洋也没有想到话题忽然带向了沉重的区间，有些不知所措地下意识道着歉。
    “抱歉…我…”
    “没关系的，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了。”
    桥本奈奈未轻轻理了理鬓角，很坦然地笑了一下，别样的神情让邱洋有一瞬的失神。
    “不过，我的确是一直期待着，哪天能跟一个，真正爱我、宠着我、又尊重我的人，一起牵着手，在动物园里慢慢地逛着……”
    说这话的时候，她攥紧了邱洋的手，邱洋也一样地轻轻用力反握住。
    ——尽管，只是单方面地、意外地暴露了心迹，但过往的种种，所教会他的最重要的，莫过于事事要有回应，不然事后追悔莫及。
    “所以，我不是在这嘛？”
    他嬉皮笑脸着指指自己，有些刻意地岔开了话题，两人都很识趣地，没有把话题往他们间的关系上引。
    “我很高兴娜娜敏和我说这些哦，也很荣幸，是我陪娜娜敏来这里的！”
    桥本奈奈未这也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知道是自己失言，让气氛有些沉闷了，她有些僵硬地转移着话题。
    “——你看那个企鹅，不太聪明的样子，超可爱诶！”
    她慌乱地指在玻璃幕墙背后，憨态可掬的企鹅们。
    有一只小企鹅好像才刚刚学会走路，运动神经很差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一副快要摔跤的样子。
    可是忽然间的，好像是听到了娜娜敏的话深受刺激，它好像一下子掌握了技巧，啪嗒啪嗒地健步如飞起来，一下子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尽管还是不太熟练，却是步履坚定。
    “——好厉害哦！”
    作为旭川动物园的吉祥物，企鹅馆的游人很多，看到这一幕的大家，都呱唧呱唧地鼓着掌，桥本奈奈未也是惊叹着拍着小手。
    眼前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她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地拉了拉邱洋的衣袖。
    “你看那只小企鹅，像不像——”
    话说到一半，却是忽然顿住了。
    邱洋也受这停顿的影响，有些奇怪地投来目光，只是对上眼的一瞬间，他就迅速明白了娜娜敏沉默的原因——两人间该死的默契，这时候却显得那么多余。
    “嗯…是有点像。”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低着头，顺着她的话讲了下去。
    娜娜敏肠子都悔青了，难得的好气氛，好不容易让邱洋暂时忘却了不愉快的经历，自己偏偏却是失言二连。
    “娜娜敏，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沉默良久，邱洋扯出一个轻松地笑脸，拉着桥本奈奈未离开了企鹅馆。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的身前。
    “——不用担心。”
    尽管声音很轻，尽管没有回头朝向自己，风还是把这句话送到了桥本奈奈未的耳畔。
    她微怔了下，忽然好像被打败了一样地摇了摇头——明明自己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人，这简单的四个字，却不讲道理地安定下了她的心。
    “恩。”
    她任由邱洋拉着自己向前走，不问前路。
    ……
    ……
    “娜娜敏，你们今天回来嘛？”
    哎呀妈妈真是的，问就问，干嘛还加个坏笑的表情？
    腹诽归这么腹诽着，斟酌一番，她还是留了余地。
    “不一定，妈妈和健太先睡吧，我看情况。”
    “好！fufufu～要加油哦～”
    ——喂！回的速度太快了吧！加哪门子油啊！
    把手机丢到包里不去理会，桥本奈奈未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鼻头。
    “——锵锵锵！”
    一个硕大的彩虹色棉花糖戳在了她的面前，回过头去，邱洋笑得一脸灿烂地，啃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嘴角边沾了不少絮状的糖丝，有些滑稽的样子。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桥本奈奈未伸过手去轻轻摘下，放进自己的嘴里，甜蜜的味道化开，害羞的感觉才后知后觉涌来。
    “诶、你、你干嘛！”
    不过，邱洋比她更加慌了阵脚，今天第一次的，从游刃有余的样子，变成了手足无措的羞态，一下子又让她觉得骄傲起来。
    ——嘛！弟弟就是弟弟！
    全然没看到自己，也是火烧了脸颊。
    “——娜娜敏，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阿姨他们要担心了吧。”
    邱洋很下手地开始寻找话题。不过，他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尽管是北海道相对繁华的城市，八九点钟的旭川街道上已经是灯火稀松、行人寥寥，大抵跟天黑得早也有关联。
    “……”
    本意是转移话题来着，却一下子让她沉默了。这一沉默，邱洋也仿佛感到，周遭空气的温度在升高。
    “……娜娜敏是……想在外面住吗？”
    多余的问话显得有些傻气，不过桥本奈奈未也已经习惯了邱洋智商的间歇性下线，只是无言地一把抱了上去。
    “啊喂…棉花糖要掉了啦…”
    他有些无力地吐槽着，却也是迎着拥抱，轻轻地把她揉在怀里。
    好像是忽然触动了他的神经，又好像是觉得，再迟一些说就错过了时机，心声很自然地吐露了。
    “娜娜敏，我们在一起吧。”
    “棉花糖要掉了的下一句是这个吗？真是有够脱线。”
    桥本奈奈未闷闷的吐槽从下巴下面传来。
    “没办法啦，都有表白过了诶，只能被你拴住了。”
    “不算。”
    “——诶？”
    “我说，那不算是表白。”
    桥本奈奈未的声音三分怨气，七分撒娇，让邱洋一下子酥了骨头。
    好像是被激将了一样，他低下头，赌气一样地重复轰炸着她的耳朵。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最最喜欢！”
    “喂！”
    可以感知到的，桥本奈奈未身体微微颤抖着。
    “够了吗？”
    他有些坏心眼地在她耳畔低语。
    “……”
    出乎意料地没有回音。
    沉默良久，桥本奈奈未哑着嗓子，好像是知道绕不过这一关一样地，轻轻提及了有些破坏空气的话。
    “那，阿苏卡……”
    一言既出，邱洋也沉默了，只是雕像一样地拥着她，良久，把头深深埋进了她的脖颈。
    紧接着，好像是自言自语着，声音轻的几乎听不真切，呼出的气流让她脖子痒痒的，却又不敢动弹。
    好不容易听清楚内容，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娜娜敏，我们会平常地在一起的吧。”
    算是清楚了邱洋的心意与决心，桥本奈奈未有些心疼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一定会的。”
    她话语铿锵。
    ……
    ……
    热水从头顶冲刷过全身，邱洋还是难以平复下心绪。
    平淡的表白就这样结束了，没有话语上的回复，可自己出现在这里，她就在门外躺在大床上，已经是最实际的回应了。
    说到底，自己也是下定了决心了，想要回到平凡的生活去。
    ——至于阿苏卡她此后，是否会继续与娜娜敏联系，又是否会和自己重逢，届时是怎样的一番心绪，他不打算去想，也没办法去想。
    甩甩头驱散开想法，他默念着那句支撑着自己度过这两天的话。
    “珍惜眼前人。”
    ……
    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桥本奈奈未穿着浴袍熄了灯，已经钻进被窝里，侧卧在床的一隅假寐了——偌大的床，她恨不得给自己留下了五分之四。
    轻笑了一声，他大咧咧地掀开被子一角，重重地躺了下去，甚至把睡在上面的她轻轻弹了一些起来。
    “喂！你干什么嘛！”
    感受到身体一侧有些过分滚烫的身体，桥本奈奈未羞得抬起就是一脚把邱洋踢开。
    “喂！再踢生日礼物就没有了啊！”
    邱洋装模作样地哀嚎着，一边又悄悄接近过来。
    生日都快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开口索要礼物——一方面是觉得，邱洋愿意来北海道陪伴自己，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另一方面，她好像觉得只要礼物还没送，生日就没有结束，这一份特别的优待就能一直延续。
    “谁要你的礼物啊……”
    桥本奈奈未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是知道邱洋总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对着杠，不解风情如他说不定真就不送了。
    “喏，礼物。”
    他把自己的手塞到她手里，十指相扣住。
    “喂！谁要你这么又大只又没用的礼物啊，敷衍！”
    尽管得到邱洋，让她心里同样欢喜，她总还是贪得无厌地希望得到更多诚意。
    “你再仔细感受下？”
    邱洋又是和她咬着耳朵，她最是受不了这样。两人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才感觉出来，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在手心，因为被他的体温捂热了，第一时间没感受出来。
    她摸索一番才发觉，邱洋递给她的，是一把小小的钥匙，一下子有些情难自衿起来，鼻子开始发酸。
    “嘛……这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时间去手作，就一直没定下来送你什么礼物……”
    “来旭川之前，准备好了这个，但是也一直没想好要不要送。”
    他的语气有些久违地犹豫起来。
    “——是西野前辈，最后敲定了我的决心，他让我珍惜眼前人。”
    桥本奈奈未一听这话，恨不得给西野和树这个自己总是有些成见的花花公子发锦旗。
    “娜娜敏就是我最想珍惜的眼前人了，所以，还是决定送给你这个，是我新家的备用钥匙，最近，我要从浅草那边搬出来了。因为……你知道的。”
    “——生日快乐，娜娜敏。”
    听完这一系列告白，桥本奈奈未终于是鼓起勇气，一下子翻过身来，和邱洋的距离瞬间近在咫尺。
    柔软轻薄的浴袍，似乎并没有很好的履行它隔开两人的义务，衣料摩擦间，反倒是让房间里的空气分外暧昧起来。
    看着黑暗里颇是神情注视着她的邱洋，她仿佛是耗尽了毕生的勇气，她孤注一掷般地将头凑了过去。
    “呜……”
    或许是黑灯瞎火，或许是经验的些许缺失，她一下子吻在了邱洋的下巴上，磕得她嘴唇生疼。
    桥本奈奈未觉得有些羞耻，明明作为年上者却这么笨拙，她甚至都有些埋怨起自己，为啥不多体验体验生活了。
    “——那么，轮到我了？”
    邱洋轻笑了一下，故作老练的口吻让桥本奈奈未莫名地不爽——你这家伙是多有经验啊，难道和阿苏卡……
    被堵上的嘴唇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考，感受着他同样笨拙的进攻，桥本奈奈未立即释怀了，有些甜蜜地在心里吐槽着。
    ——什么嘛，你不也就是个弟弟而已嘛！
    都是非经验者的两人，生涩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邱洋的手本能地开始不安分着，让桥本奈奈未的理智愈发迷离起来。
    ……
    “咚——”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忽然打响，好像一下子又重新链接了两人的理性，同时撒开了手，有些微喘地仰卧着。
    “……过去了呢。”
    良久，邱洋开口。
    “嗯。”
    桥本奈奈未也是生硬地接着话，指的是她生诞日，也是一切发生在今天的，会被她终生铭记的、独一无二的旭川爱情故事。
    “——今天就这样吧。”
    邱洋有些试探性地问着。
    “嗯。”
    尽管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那么快的，钟声属实是及时的警告。
    正惆怅着，一只大手温柔地牵过她的小手，是十指相扣。
    “娜娜敏，别多想了。”
    邱洋温柔的声音就在耳畔，让她恍然间一下子觉得，仿佛这辈子的生活，最理想就应当是这样。
    “晚安啦，我的小寿星。”
    “恩，晚安。”
    她闭上眼，所有的芜杂心绪都荡然无存，安稳地睡去。
    ……
    旭川的天阴阴的没有月色，似乎今夜特意为情人笼下漆黑的夜幕。
    而在遥远的东京，一个独自披着被子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一直纠结到了二十三点五十九分，才向不知身在何处的旧时好友发去讯息。
    “——娜娜敏，生日快乐！今天白天很忙，没有时间准时祝福你！祝你天天开心！”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已经纠结了一整天的下一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也要替我，好好照顾好邱洋呀！”
    她第一万次地读着这则讯息，终究还是泪眼朦胧着，一字一顿地，把它从草稿箱中删去。
    东京的月色很好，只是没有人知道，这能否照亮逐渐混沌的前路。
    ……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