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五章 追魔
周行还是很佩服魔物的,不愧是连仙人都觉得异常棘手的对手。
其素材库储藏丰富,旱魃这样的洪荒生物,都有留种,并在时机适宜时培育出来。
不过这类存在可不是什么乖乖仔,想要驾御,得擅使巧力。
可这次,这份巧力,被他给趁机抢用了。
魔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放出的旱魃不但起床气很足,还对之前吸祂血的恨欲狂。
吞了魔器都不解恨,还要找其幕后主使者,以及其党羽的麻烦。
惹祂的,都得死!
火雨焚风,无差别打击,整个冥城都受其害而在熊熊燃烧。
再加上幽冥毒素的失控,魔物一方顿时焦头烂额,呈现出大势已去的败像。
修士们表示,俺们最喜欢这种情况,到处是漏洞,到处是机会。
冲呀!杀呀!
如狼似虎,火力全开,技巧什么的抛去一边,现在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时机,手快有,手慢无!
而从魔物的角度,敌人突然就开启了疯狗模式,都不要命般攻击视野中的一切目标,这使得冥城法阵压力空前巨大,能源供不应求,战力也捉襟见肘,全线告急。
恶性循环,然后滚雪球效果出现,再然后跳崖式崩溃……
“败了!没想到就这么败了!不过,这并非结束!”魔物主阵者悲愤且抑郁,野兽般咆哮。
但最终,它还是冲进冷静下来,开始施法念咒,片刻之后,冥城的地下突然钻出一头古怪的巨兽。
它的尺寸跟周行的方舟相差仿佛,风格则大相径庭。
它既像虫又像兽,且其很多部分的甲壳,有着铁板石砖般的器物特征。
这是魔物的生物战船,掘土魔虫。
魔物主阵者将冥城的精华,尽可能的转移其中,而后招呼骨干,驾御这巨虫开溜。
与此同时,大部分修士,这时都沉湎于四处烧杀捞好处中,仅有少量人发现了异常。
而神识能穿透尚未完全被破坏的魔物法阵、见到掘土魔虫逃逸一幕的,更是凤毛麟角。
周行便是其中之一。胡生修为一般般,但格位够高,在冥土有地利。
发现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追了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将玉隍阵的诸散修都‘解雇’了。
人家来除魔,是利益为先。
换他站在这些散修的角度,也同样会有‘天塌下来、有大佬撑着,我先把自己鼓捣明白了再说’的私心。
说白了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至于富了会不会兼济天下,那是另一个问题,此时讨论没什么卵用。
总之,不能两套标准待人。
人家缺钱,努力赚钱,不磕碜。
相反,硬是让别人奉献、牺牲,那才磕碜。
于是好聚好散,双方就此告别。
后来这些修士行走江湖,提起玉隍之主胡生,基本都是说的好话,并以当过冥将、带过鬼兵、战过冥土为荣。
就连那些没有加入玉隍阵的,都表示我曾跟胡生并肩作战过……
周行跟修士们分开后,一边用幽冥火、将玉葫芦里的藏着的鬼兵炼成道兵,一边不疾不徐的缀着掘土魔虫。
他注意到,御剑门也分出一部分加入了追讨序列。并且还有位熟人,品剑山庄的澹台清尘。
澹台清尘是他初斗天工府井木犴时遇到的修士之一。
当时是他信心不足,拉人下水,因此自觉有一份亏欠在里边。
今天恰逢其会,索性还了这人情。
当然,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他注意到了追讨剑修们的成员结构,都是门中精英,除恶务尽的态度很明确。不由暗中点头,这样的情况下,他出手相助,便不会觉得膈应。
另外他还发现有六位、也可能是七位散修,也参与了这次追击。
其中一位修为太高,隐匿之法又颇有独到之处,故而他只是借格位隐约感到其存在性,但无法确定。
至于剩下六人,观其表现,明显是不打算硬怼,而是盯住魔虫。
估计是打算等冥城那边战事结束,再呼朋唤友,做这一场。
周行觉得,不管这几个散修意识到这魔虫才代表最肥美的肉,进而机会主义的成分居多,还是其他什么缘由,能有这样的表现,就应该给予赞赏。
论迹不论心嘛。
别的修士都在冥城那边捞好处,人家继续除魔,这难道不值得呱唧呱唧?
于是他主动凑过去,结识了一下。
六名散修见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招就秒了同阶魔修、还当着诸多魔修的面、将之当场炼尸的牛人,自然也愿意结交。
周行索性邀请他们加入玉隍阵。
这阵丰俭由人,待遇也能调,六人获得极高的自由度,强横的阵法加成,还能在冥土这种鬼地方大大的降低消耗,甚至有闲暇恢复,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自然乐意。
旱魃也没有让周行失望,发现并锁定了掘土魔虫,随即就展开攻击。
这魔神是土火双属,熔岩火球不断的在其手中塑成、并砸向掘土魔虫。
而魔物一方则以魔将操持魔器,进行抵抗。
就见一道道魔光,宛如游鱼,围绕着魔虫飞舞,见到火球飞落,就群起而攻。
一旦熔岩火球被凌空打爆,只剩飞溅的熔火,魔虫靠着自身防御力就能抵抗。
周行注意到,旱魃并没有急着变换手段,就是那般磨耗着对手。
御剑门的剑修们,则难得没有暴脾气发作,而是在尾随观察,同时观察魔虫和旱魃。
就这样追了一个多时辰。
突然间,心神震动,冥冥中仿佛见到有令人振奋的力量从天而降、灌入身体,宛如甘霖滋润,让人充满力量,思维也清醒了许多。
周行知道,冥城被彻底毁灭了。
其地上的部分,由于失去关键依托,或者说鬼皮,也被天道雷霆借镇域碑大阵而摧毁。
于是这次拔魔,从某种程度讲算是结束了。
尽管并不圆满。魔物精华潜逃,但天道无心,有时候确实容易被蒙蔽。
当然,作为已经被标记了的,若是下次这些魔物从藏污纳垢的地方钻出来,天道是会‘另眼相待’的,绝对反馈及时。
周行得了天运好处后,立刻就将之转为胡生的幽冥格位。
于是气息一变,有了真正称孤道寡的资格。
当然,这时还不是皇,更不是帝,只是王。
“冥王天宪,普度众魂!玉隍,开!”
这既是誓约,又是昭告。
名为玉隍的地府公司,就此开张。
它是一家服务性质的公司,自发的、主动的替天道跑腿办事。
就像人肠胃中的有益菌群助消化一般,让那些因各种因由没能尘归尘、土归土的亡者,迅速走上降解的归墟大道。
另外,亡者走这个渠道转世,也要或多或少的付出些代价。
毕竟接引、超度,都是有消耗、有成本的。
而对于亡者中的优秀人士,公司会加以招揽。
该公司待遇优厚,职务大都尊贵体面,有奖励有假期,五险一金,样样不缺,只要敬岗爱业,长生久视不是梦……
公司开张不久,周行就将主业务托管给法则禁制编造的体系了。
他这个机动地狱,如今就像是跑出租,所过之处,能扫倒啥客人就载啥客人,磨刀不误砍柴工,效率学利用刚刚的。
又追了个把时辰,进入了冥土深层。
十八层地狱建立,就是根据冥土的深浅,进行对应的关联而立起来的。就好像不同的水深度,建立不同的设施一般。
当然,冥土没有那么细腻的人文划分,它像是原油,只能粗略的估测说上面的部分比较接近汽油,下面的部分更接近沥青。
于是就有了等活地狱,无间地狱,这两个相对贴切的描述。
现在就比较接近无间地狱了。
周行上一次感受这种氛围,还是遇见云裳魔女那一次。
当然,那只是在地表呈现其效果的小小一隅,跟眼前比,就好比鱼缸和大海比。
阵中的散修,则在开眼界的同时,暗中庆幸。
冥土本身就对生灵很不友好,这种深度尤甚。
比在罡风层都消耗大,也危险的多。
幸亏有玉隍阵护持,不但不遭罪,反而时刻有进益。
再看那些御剑门的剑修们,其剑阵光芒耀目,宛如这昏暗世界的一轮骄阳。
看起来是很有排面,但这种排面,对于老鸟来说,真的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
当然,剑修们也许并不想充这个胖子,他们完全是因为不得已。
所以说,凡事就怕比较,这么一比,幸福感满格!
周行也注意到了,御剑门的剑修们有些吃不消了。
他们的持久力本身就普遍不怎么样。
而其所践行的道路又太刚。怼天怼地怼空气。
这种万物皆敌的模式,遇到如今这样的情况,可谓时刻在消磨。
当然,非同凡响的锋锐,也是这么磨砺出来的。
可众所周知,磨刀也有讲究,磨不好容易磨废。
尤其是他们之前在冥城,已经奋勇厮杀过一阵了。
于是周行以密语传音,邀请剑修么入阵。
剑修们的领头之人,是御剑门此次拔魔行动的二把手,叫做穆道恒,有个绰号,风雷剑。跟战殁于马蹄谷的沈文一是一代人。
原本也就那么回事,近十年异军突起,一举突破化神期。
在如今御剑门高修凋零的背景下,他已经算是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收到周行的邀请,穆道恒想了想,最终以已然欠胡生太多人情为由,不肯接受庇护。
周行觉得,真实缘由,大约是看不太上他这个鬼道中人。
他也不以为意,又道:“这次,我却非是冲着御剑门,而是冲着一位故人。我受故人之托,若遇澹台清尘,便照顾一二,故而发出邀请。”
片刻之后,仍旧是清冷模样的澹台清尘询问:“不知真人所言故人,姓甚名谁?”
“庄象,庄避凡,自称乌金山剑修。”
澹台清尘顿时就是一怔,喃声道:“原来是他!”
又问:“不知庄道友如今……”
“哦,数年前成婴后,心有所感,就去了域外。”
澹台清尘幽幽叹了一声,道:“清尘谢真人照拂。”
“哈哈,好说,好说。”
澹台清尘转而跟穆道恒私聊,不久之后,剑修们加入玉隍阵。
周行也没统编他们,而是给了供奉头衔,方便其享受法阵便利。
此时此刻的玉隍阵,外形为一艘白色的城船,船舷有城墙特征,船楼有殿堂特征,船头有登陆舰的开前开舱门,算是城门特征。
这城船长六宽三高二,单位都是百米。剑修们落到甲板上后,便受金绿色光幕保护,不再遭受冥土之力的侵袭。
总算能喘口气了,剑修们纷纷找云榻落座,不少修士当即便服药调息。
周行注意到,其使用的药,大都是云霄宗出品。
也有的剑修看起来豪迈爽直,对于鬼兵奉上的饮食,该吃吃、该喝喝,似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提防。
周行注意到,那穆道恒,竟然也是这类剑修总的一员。
不由暗自点头。
之前觉得这人格局不太行,至少不是个领袖材料。
此时再看,却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旦决定,能坦然、能放得开。他在这方面就有些不如,故而觉得这人也算有可观之处。
让周行感到意外的是,旱魃不晓得是哪股筋抽住,竟然也跑来凑热闹。
当时距离剑修们入阵已经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冥土深度绝对是无间地狱只多不少。
周行估摸着,才这么持续下去,用不了太久,就能见着归墟了。
以胡生之能,归墟前必须止步。
冥王格位、在归墟面前可不好使,毕竟已超出了地狱的界线。
不过理论上旱魃应该仍旧能扛得住。
祂是洪荒魔神,但论其所行之道,则算是鬼道。
因此在冥土,能如鱼得水。在归墟那样的极暗之地,魔神格位则能让其照样生龙活虎。
反倒是如今的比表,会让其感到多有不适。
他也不晓得这家伙是怎么想的,突然就不跟掘土魔虫打了,向着玉隍阵这边径直闯了过来。
散修乃至剑修,见此都有点慌。
他安慰道:“不要紧,没什么恶意,只不过脾气古怪难伺候。”
胡生也是鬼道中人,且是有一定格位排面的那种,因此对旱魃有着其他修士所没有的感应。
而旱魃也的确不是来打架的。
祂径直落在玉隍殿前,边好奇的四下打量,边抽着鼻子嗅。
进了殿后,也是四下打量,包括接近并观察端坐在深处丹墀之上的胡生。
周行当然也在观察祂。
作为魔神,祂如今呈现的是扭曲之相。
这代表天道对其的不能完全解析。
若是完全状态,那么就会是不可名状。
而此时此刻,祂却是主动显露了容貌,乃是一名长相普通的青衣女子。就像刚洗浴出来,尚未梳理打扮,有那么点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感觉。
周行知道,线路容貌,这已经算是一种礼节的表达了。
至于披头散发,这在洪荒时代算正常。
毕竟那个时代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
因此,如同在自己新买的小家后院中的逛的做法,也不算失礼。
凑近了闻了闻,旱魃以腹语道:“你灵魂中沾着我喜欢的味道,但你的灵魂本身散发着腐臭味。真身不肯来,弄个壳寄魂,这遮遮掩掩,精于算计的做法,很仙道,却也是臭味之源!”
周行很想回怼一句:“你倒是够直白,可看看你混的多惨!”
当然,他还不至于为了痛快嘴,跟旱魃开撕。
旱魃白了他一眼,“小人一个,无趣!”
然后又伤感的道:“可如今,就你这里,还能让我感觉出点以前的味道。”
周行忍不住道:“那些过往,还能忆起的,怕是不多吧?”
旱魃哼了一声:“否则也不会在你这破地方屈就。”
周行心道:“端着碗骂娘,各种不会说人话。我终于知道你和你的同类为什么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了!”
旱魃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在大殿一角挥手铺了一朵血红的云床出来。然后躺下就睡。很有春运时,火车站候车的某些人的风范。
“这大约是就是跟茹毛饮血相得益彰的洪荒做派了,的确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