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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煜澄低低“嗯”一声,动作很轻的把他放下来。
赵齐蒙看的眼睛都直了——不是吧,真的原地等死?他说说而已的!潜伏这么久,他还没娶到媳妇,怎么能就这么在这憋死!
温幼蓉刚坐下,便落入一个宽大温柔的怀,郑煜澄背靠着山壁,将她护在怀里,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无声的呵护,扯了一下嘴角,握住脱臼的那条手臂,咔嚓一声,自己将手臂接了回去。
动作快准狠,就连赵齐蒙这样的汉子都看的瞠目结舌。
这女人,其实跟她娘一样,骨子里有股狠劲儿。
下一刻,她的手臂男人自身后绕过来的手轻轻托住,这双手虽然染了脏污泥尘,却依旧修长漂亮。
郑煜澄从身后环抱住她,垂眼就能看到她额头浮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亦泛白,但就是不吭一声。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气息充盈她的耳畔;他什么都没说,唯有托着她手臂的那双手稳而有力。
温幼蓉看着前方的山壁,抬手向后抚上他的侧脸,那把动听的嗓音终是因为剧烈的隐忍蒙上一层沙哑:“贾桓费尧落网,藏银之地暴露,暗中破坏你此行的人也被抓住,若没有女侯干涉破坏,飞焰传讯之时,你的计划就已经成功的告一段落,真的……很对不住。”
指尖停在他的脸侧,少女的语气里带上心疼怜惜:“生的这么矜贵,长这么大也没被谁打过吧?”
她转过头,明明自己疼得要死,却
对他漾出一个轻松的笑脸:“母债女偿,我让你打回来,不要生气好不好?”
郑煜澄凝视少女的眼眸,嘴角轻牵,低声问她:“你就不疼?”
她眸中的笑意终于多了几分真切,被星星点点的水光晕开,灿若星河;一如很久以前,那个满怀憧憬勇往直前的小小少女凝望湍河仰望厉山时眼中的澄澈,她说:“应当会疼,所以你可能还要哄一哄我。”
郑煜澄低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也抚着她的脸:“可不可以不打,直接哄?”
她眸色一怔,尚未反应过来,男人漂亮的手指已经滑到她的下巴,两指轻轻捏住,唇压下来。
赵齐蒙眼珠子一瞪,飞快别过头,心里直冒火——他是死的吗?
郑煜澄的吻并不如他一贯的温柔,他狠狠地捻着,在她因最初的生硬与惊诧下意识后退时,执着的追上去加深这个吻,一如在竹楼之前,她强行压下剧痛,明知艰难,仍一寸寸的靠近他。
双唇相贴碾转,他们始终没有避开彼此的眼神,在适应过后,借着陡然拉进的距离,分别走进对方眼中那片浓黑墨色的世界,一览那只留给彼此最真挚炽热的回应。
郑煜澄眸色深沉,眼中只剩她,又不止是此刻的她。
今日之前,他以为要看懂她,何其简单。
面上乖戾冷漠,心存天真烂漫,身为女侯之女,一族少主,终归与生在长安那些高门贵女不同,经历那些过往,心中留下阴影,不过是个想求疼爱与关心的小姑娘。
所以才会在芸菡日复一日的故事里生出羡慕,借酒胡闹,于他的怀中释放一瞬的软弱与依赖。
他的心意,始于对少女的怜爱,升温于她义无反顾的相救,他以为窥伺到她心中所求,所以如愿相待,给她耐心与关心,陪伴与偏爱,亦在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中,生出了更长远的打算。
直至今日,郑煜澄才发现,她大约,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错判。
她生来至今,确然得到许多,但这“许多”里面,未必有多少是她心中所愿。
她希望和所有小姑娘一样被疼爱照顾,可即便不曾拥有,也没有因此活不下去,更没有生出执念去索求掠夺。
她曾古怪乖张的对芸菡呼来喝去捉弄玩笑,却也在芸菡的耐心陪伴下,于那个黄昏院落里,回馈最真挚的在意与关心。
她曾对深受舆论风波的厉山祁族冷厉疏离,但又在山部发小的央求与执着下,于暗沉无光的小巷里,载着一身醉意向他乞求一个机会,身为少主,反倒将这些人护在身后。
她曾对他防备疏离,捏着他教芸菡折的纸兔子嫌恶的丢出很远,直至那一夜好眠后,她会在粽山倒塌时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他,甚至是他原本要护的人;也会将那只曾被她丢
开的纸兔子,小心翼翼捧在手里,轻轻亲吻他留下的痕迹;更会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努力维护。
她亮着一双清明的眼睛,将所遇之人都看的透彻明白,凡有所获,会仔仔细细翻翻捡捡,即便只得到微毫所愿所求,都愿用十倍百倍的付出回应。
她的所愿,不是她的软肋和赖以生存的养料,而是她的武器。
要么别让她得到,否则,她能为之无限强大。
他与她之间,并不是她该感激他能给她心中所愿,而是他该惶恐自己能得到她所回馈的一切。
少女自血肉根骨中掘出,滚烫又炽热的力量。
令他从意动到升温的心,于此刻一并炽热,与她同存不息。
赵齐蒙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眼神微怔。
他见过男女亲密,无非是旖旎艳色充斥。
可眼前这双男女,热烈的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里,在这种绝路将至的末端,竟让人生出几分感慨,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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