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孙权一样人品高洁的人在江东真是凤毛麟角，但孙权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
    现在的中书典校郞吕壹！
    早在油江口之战前，孙权深感刘禅的阴谋算计厉害，特意成立了校事这支精锐部队，专门负责侦查朝臣的一举一动。
    在他的努力之下，现在东吴朝臣的书信往来都瞒不过孙权的眼睛，孙权尤嫌不足，让吕壹开始侦查朝臣日常交流时所说所做，
    这让吕壹的权力更加壮大，也让众人对其更加畏惧。
    在历史上，吕壹的政敌以潘濬为首，其次是陆逊、步骘，
    可现在潘濬正在南中开心养猴，陆逊也在交州养猴子养的飞起，对抗吕壹这个喜欢打听消息的宵小之辈的任务就全落在了步骘弱小而稚嫩的肩膀上。
    经过油江口的惨败，江北的势力已经遭到了巨大的削弱，现在步骘也难以正面跟吕壹对抗，只能暗戳戳把吕壹的关注点转移到其他江南派吴将的身上。
    吕壹听闻孙权召唤，赶紧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匆匆跑去孙权面前拜见。
    他在孙权面前的礼数一直都是十分谦卑，让孙权非常满意。
    “卿不必多礼，起来答话吧！”
    吕壹磕头谢恩，缓缓起身，静听孙权讲述。
    孙权微笑道：
    “吕卿，如今刘阿斗已破陇右，不日便占据凉州，不知卿以为，我军要攻荆州，还是攻合肥啊。”
    吕壹听孙权居然跟自己商量军国大事，不禁惊喜万分。
    寻常孙权向自己询问的都是朝中众人最近的种种琐事，现在居然拿事关东吴国策的大事向自己提问，可见孙权对自己的信任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太好了，太好了，看来我吕壹要有出头之日了。
    现在孙权暗中跟曹魏媾和之事还没有传开，知道此事的只有吕壹等孙权的近臣，名义上孙权还是刘备创立的季汉大将军、食邑达到一万户的南昌侯。
    如果孙权想要趁着曹魏虚弱抓紧北伐，这种事显然不需要来跟吕壹商量。
    这么说，至尊又动了西征荆州的念头？
    “臣以为，至尊心中所念之事可行！”吕壹果断地道。
    “哦，”孙权眼皮都不抬，冷静地道，“孤心中所念何事？”
    “自然是除暴安良，翦除伪朝之事。”
    吕壹压低声音，缓缓地道：
    “刘阿斗远在陇右，关羽重病难以视事，江陵主事的都是糜芳、马良这样的奸猾小人和不通武事的书生。”
    “前次至尊远征，是因为朝中有奸臣出卖方遭不姓，
    今日我军兵精粮足，朝臣士气正盛，正是用武之时，至尊讨伐伪朝，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自然……百战百胜。”
    刘禅这次北伐，实在是抽调走了荆州大部分的战力。
    现在关羽身体不好，被迫回到江陵休养，张飞全副精力都放在汉水以北的争夺上，现在江陵的守备不足，若是魏军肯南下牵制荆州的兵力，孙权再出兵西进，未必没有攻破江陵的机会。
    而且，江南和江北两派最近在西进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双方最近都在制造声势，想把江陵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无他，跟合肥、淮阴相比，江陵实在是太富庶了。
    现在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传说，江陵现在是昊天上帝选中的人间沃土，那里土地丰饶、遍地金银，粮食产量远远超过江东。
    江南江北两派现在内卷严重，江东这么点土地根本不够他们分，不少酸性极强的红土地也不太适合粮食大规模种植，
    听说江陵这么好，他们也羡慕地质壁分离，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打不过刘禅，难道还打不过垂暮的关羽？
    尤其是现在关羽并没有什么帮手，难道要指望糜芳、马良来指挥作战？
    这么一想，胜面不小啊！
    吕壹阴测测地道：
    “臣久闻江陵令石苞贪财好色，还曾遭刘禅折辱，
    此人出身贫贱，见识短浅，将军何不以以美妾、财货相赠，此人必定暗中倒戈，到时，江陵一战可定！”
    孙权眼睛一亮，点头道：
    “正是如此，此事便全权交于汝来操持，若是石苞肯策应我军，我让他做南郡太守！”
    终于，孙权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吕壹心中也是大乐，他知道，自己发财的良机来了。
    这财货美女，肯定不能自己掏，
    那些江东世族看不起我，天天和我为难，总是以忠臣自居，
    现在是时候让这些平时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出点血了。
    ·
    在江陵休养了几天，关羽的身体渐渐有了点好转。
    江陵的春意正浓，春耕已经开启，四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还在养伤的关羽迫不及待提起自己的钢刀武了一阵，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老了。
    难道老夫才六十岁，就已经举不动刀，骑不动马了？
    关羽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黄忠七十多岁还在战场上驰骋，我关羽难道比不过他？
    这不可能！
    比起战场上的挫折，关羽更受不了的是众人的眼光。
    他回到江陵之后，江陵的大小官吏都来拜见这位大司马、荆州牧，见这位曾经纵马驰骋天下，动不动陷阵斩杀敌军大将的英雄面色苍白，连起身都有点费劲，所有人都高情商地一脸悲切，纷纷表示大司马要养好身体，年纪一把了就别跟人打架，老老实实在家里颐养天年，教导一下手下小弟们去打仗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但关羽生平最是傲慢，一直只有他怜悯别人，被别人怜悯的时候心情就非常不好。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老态，这一阵子甚至没有去见老乡徐晃。
    也只有江陵县令石苞到来的时候，这个老人的心情才会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石苞出身贫寒，跟关羽有不少共同语言，
    他见众人去拜访关羽，关羽并不开心，在总结了一番之后，他在关羽面前非但不露出怜悯之色，反而还流露出了几分欣慰。
    这让关羽一度非常无语。
    石苞表示之前大司马战无不胜，石苞还生怕大司马一路打到雒阳，没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现在好了，关羽好好养伤，他日一定会再领大军北上，石苞自然有机会给关羽牵马打杂，这真是福报福报啊。
    这话让关羽听得非常开心，他跟石苞坐下聊天，考较石苞的兵法，见石苞居然在兵法战道上颇有见解，不禁大喜。
    “汝这般本事，为何之前不说与太子？”
    之前刘禅只跟关羽说过石苞治民的思路不错，让他做县令能面面俱到，颇有几分成绩。
    但刘禅从没有说过，石苞在军事上还有这样的见解。
    石苞之前被马谡打击的太厉害，觉得自己的军略简直是一塌糊涂，哪敢在比马谡更厉害的刘禅面前显摆。
    而且之前刘禅手下根本不缺能征善战的猛人，反倒更缺少治民方面的高手，所以他之前一直没有在军事方面提太多的建议，主要的精力放在对魏吴两国发动潜移默化的经济战上。
    在他的推动下，江陵的书籍成为了拳头商品，销售非常通畅。
    其他地区暂时造不出这样好的纸张和油墨，荆州书质量更好，因为大规模刊印价格还更低，自然畅销无阻，大大压制了其他地区自己研发油墨造纸的热情——
    能直接买到更好更便宜的，谁会愿意抓紧研究开发？
    这些日子，荆州的书籍已经逐渐成为了中原的正典，
    虞翻、马良和不少荆州世族都能将自己的著作大规模发行到各处，大量优质的铜钱开始流向荆州，而石苞甚至突发奇想，试行用质量上乘的纸券代替铜钱在小范围内使用，这些手段让关羽感觉此人是个人才。
    不错啊。
    “很好，石……呃，敢问足下表字？”
    “下官字仲容。”石苞兴奋地道，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成功引起了关羽的注意。
    “想不到仲容还有这般本事，这样吧，汝替我都督江陵军，一定要认真操练，
    来日北伐，我以汝为先锋！”
    “多谢大司马，多谢大司马！”石苞惊喜万分，霎时间泪流满面。
    他从一个小吏混到差点饿死，又一言不合跑到荆州，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旺盛的权力欲望。
    一个县令满足不了他向上的野心，他一直苦苦等待，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刘禅带走了大量的军将，现在在江陵负责操练大军的是于禁。
    可于禁担心自己家人受到牵连，不敢带兵出征，关羽这是给石苞一个露脸进取的机会。
    若是抓住机会，下一步石苞就能一飞冲天。
    当然，关羽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大军全都交给石苞指挥，
    他早就听说石苞这个人非常好色，德行上有些靠不住，
    他知道裤腰带这种事劝也劝不了，也只能一点点测试一下石苞的真本领。
    目前石苞有机会调动的只是江陵的城防军，并不包括关羽手下的大军。
    若是能在这种条件下依然做出成绩，那就真的是石苞的本事。
    快点来个人给我石苞送一波，我太需要一个往上爬的机会了。
    我也想当大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