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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微臣告退。”
挥挥手,德嘉帝眸光扫过密件,沉默了半晌,看着贾敬就要退出去了,语调带了分急促,问道:“你跟老大没有私聊过?”
贾珍贾赦身边有他这个皇帝的人,算他们君臣间的默契了。但他这个皇帝还没蠢到用贾敬,在人身边安、插贴身的人手。
贾敬浑身一僵,转身,不冷不热的禀告道:“安王是个聪明人。”
听到这话,德嘉帝哼了一声, “你跟他都是聪明人。之前,四个伴读中就你最静,在翰林院呆了六年,比个毫无门路的寒门子弟都呆得长久。当然,那时候你也是无心官场仕途。”
“可谓是一朝风云变幻,他从至尊跌落,困守三年,你没了父祖荫庇需顶门立户,你们两个也算难兄难弟,可朕忽然间就看不透。是你蠢点蜕化太明显,还是他哀大莫过于心死?”德嘉帝说着回想起来谢恩的大儿子,那恍若戒尺刻画出来的言行,让他感觉到陌生。
“皇上,您的形容词,微臣不敢苟同。”他只是追求大道,遵从本心,放飞自我,否则演戏而已,他贾敬会输不成?只不过时时刻刻带着假面也无聊。
“意思差不多就好。”德嘉帝抿口茶润过嗓子,“你也当爹,知晓儿子,不止一个儿子盼望你早死,是什么心情。”
“微臣没这个福分。”
“放肆!”德嘉帝将茶盏朝人扔了过去,怒喝了一声。
茶盏碎裂,听起来触目惊心的,伺候的宫侍,便是戴权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无声的跪地。但贾敬却是一脸麻木状的跪地,还继续火上浇油着:“皇上,心情不好发泄出来就好了。挂念安王殿下,您自己去看看便可。双方互相僵持着,何必?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没有那一句“皇上息怒”,德嘉帝听着倒是心情好了些,真性情露出了些来,拍案,怒火燃烧着,一字一顿,抑扬顿挫:“朕不去!朕不是皇帝,也是他爹!一点点,可以说是亲手养大的他的。”
说起来,德嘉帝就忍不住心酸,“那么多子嗣,我就独待老大最好,天寒穿衣,天热脱衣,无时无刻不关心着。贾敬,你也打小在宫里,就你那脑袋,也记得的吧,朕……”
瞧着德嘉帝有长篇大论的架势,贾敬硬是嘴角挤出一分笑来,和声打断,“皇上,微臣有句话想说。不是所有人都像珍儿,还有恩侯那种,心大的,就算是监视,他们也能理解成保护。没准还会嫌弃人不够多,不够让他出去炫耀。”
“朕不是监视!”
“微臣知晓,但是这些举动在旁人眼里会如何?”贾敬感觉自己就像老妈子,特操碎心,耐着性子,又拿自家说事:“就像贾赦贾政他们兄弟两,闹得够僵,完全撕破了脸皮了。所以有些人便觉得是可乘之机,能够利用贾政来对付贾家。可他们忘记了一点,贾政姓贾,他能够被赐官也源于贾。一个人再蠢,也不会忘记自己荣华富贵的来源。”
举完例子,贾敬喘口气,抬眸扫了眼龙颜,估摸着人依旧如鲠在喉,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默默吁口气,下猛药:“您与殿下,除却人言可畏一点外,微臣私以为,你们之间不是父子君臣的提防,反而最为重要的分歧是在政见不合。您希望他温和守成,巩固好不容易迎来的盛世;可他看似温和却是步步带着杀伐锐气,立志改革。”
德嘉帝直勾勾的看向贾敬。
迎着人锐利的目光,贾敬不躲不闪,“其实这事,微臣也经历过。父祖希冀贾家延续荣华,所以让我从文,科举出仕。恩侯走风雅路线,懂金石古玩,存周也是科举出仕。我们一开始便被安排了日后人生道路,一眼望得见自己五六十年后过得什么样子。所以,微臣自打为父后,便不太愿意拘束着珍儿。不是因为他生得好,只是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避免他重复父辈被束缚的老路,让他有独立自主的思考意识后,能够自我的选择合适的道路。”
德嘉帝静静的看向贾敬,沉默了老半天,眉头渐渐拧成川,又缓缓舒展开来。最后才开口问道:“你不要贾家的荣华,不想贾家的富贵传承下去?”
“世上无千年的世家,哪怕是孔家也有内孔外孔,南北孔之分。”贾敬一脸冷漠:“儿孙自有儿孙福。人活当下。”
“贾敬,”德嘉帝听得出人未说出的话语—也没千年的帝王家族,不由得咬牙切齿,“你好大的胆子!朕……”
骂了大半时辰,德嘉帝扫过跪地,面色依旧冰冰冷冷的贾敬,感觉自己一拳似乎捶在棉花里一般。不由得愈发气性大了起来。
儿子臣子,一个个死鱼脸的。
他不会另外找人啊。
又不是唯一选择!
于是一个时辰后,牵着自己一双幺儿,德嘉帝又去寻了干儿子,带着三逛街吃喝玩乐,买买买,顺道去看看那话本销量如何。
“哟,可怜的。就卖出两本啊?”瞧着书房最中间就摆着的话本,德嘉帝打听过行情后,看了眼点头哈腰的,小心翼翼的掌柜,撇撇嘴,“小贾,付钱吧。算黄二爷支持小年轻,全家一本看一本送还有一本垫桌脚,掌柜的,包个三百本吧。”
年掌柜差点趴下,笑容都维持不住,“爷……爷,这是话本。”能别用买菜的语气吗?
“爷家大业大不成?”德嘉帝觉得这个掌柜太装了。明显刚才一听贾珍称呼,就知晓他是谁了,现在竟然还敢嫌他买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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