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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阴森森的牢里只剩下站在囚室外的她跟里面的吴嬷嬷,她才幽幽一叹:“为什么?嬷嬷,虽然你主意大,喜欢以玉……我半个额娘自居。但我以为你的忠心毋庸置疑,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你不会。”
“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一步步的将我引进陷阱?你可知若你们得逞,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你?”吴嬷嬷冷笑,狠狠给了她个大白眼:“当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把我家格格给还回来!”
见她错愕,吴嬷嬷还狠狠啐了一口:“呸!别以为你用着我们格格的身子,学着我们格格的仪态,甚至还有我们格格的记忆,嬷嬷我就看不出你是个精怪了!人这喜好能改,性子能改,骨子里的东西却要跟一辈子的。”
“老奴从格格落地起就伺候左右,对她的性子了若指掌。我疼爱她,她敬重我。我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格格最肯听我劝说,再烦也不会加以斥责,更不舍得拿我眼中的有毒之物来警告恫吓我!”
“我一人孤苦无依,格格说过给我养老。走哪儿都把带着,绝不抛弃。而你却轻易答应了我的试探,甩包袱一样把我甩进了佟佳府。一连半月过去,连只言片语也没。格格,格格她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格格最是注重亲情,对唯一的爱子更是疼成了眼珠子。可你呢?和离出府月余,从未提起过一句小阿哥!”
“而且你忘了么?自戕后醒来,你曾问过我‘嬷嬷,咱……咱这不是康熙年吧?府里的老爷不叫佟国维,我那便……啊呸!冤家夫君,不叫隆科多吧?’这就是铁证,你李代桃僵的证据。”
玉录玳嘴角微抽,真吴嬷嬷不说,她还没察觉自己破绽那么多系列。
但事已至此,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刚刚闹了那么大一波儿,她不相信康熙这会儿没派人跟着她。就为了活过康熙六十一年而不是被带走,她也得把吴嬷嬷驳倒。
横竖听她那意思,是早就发现自家格格不对很有可能不是个原装了。但她却一直没有声张,依然乐呵呵地当她的忠心好嬷嬷。这才刚受了点磋磨,就急匆匆跟仇家合伙了。也……
未必有她自己标榜的那么忠心吧?
不过是利益被破坏之下的疯狂反击,纯纯的我倒霉你也休想好过。
玉录玳心中如是思忖,面上却苦笑,一脸被打击至深的样子:“原来……刚强一点,努力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在嬷嬷来说就是原罪?是妖孽附体?你就没想想,若不改变,我可能会死么?”
“隆科多着了魔似的痴恋李四儿,为了她连爵位前程跟圣眷,什么都不要了。我差点一头撞死在他面前,都没换来他半点怜惜。刚从鬼门关逃了条命回来,就被婆婆责骂、儿子劝诫。”
“我视他如命,他却明知道我刚从鬼门关前打个转回来还半句关心没有,只顾着为玛嬷张目。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儿,我若不穷极思变,能安稳活到今日?”
“泡在苦水是活,潇洒肆意也是活,我为何要为了个心不在我这儿的白眼狼叫自己余生艰难?”
“还是说在嬷嬷眼里,玉录玳只安分的、懦弱的,听凭你摆布才是正确的?”
这么一口大黑锅兜头扣下,吴嬷嬷简直目眦欲裂:“不,没有,我不是,你这个妖孽别血口喷人!”
“没有么?”玉录玳笑:“若真如你所言,早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那前前后后两月有余,你可是太有机会干掉我迎回你的真正主子了。可是没有,不但没有,还贴心贴肺伺候我,各种替我加油鼓劲儿。说我早该强硬起来,这才有满洲姑奶奶的做派。”
“既然你对改变后的我接受良好,就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伺候的是谁。你在乎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地位与福祉。会以进为退地自请去照顾岳兴阿,也是你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动摇了吧?”
“我……”
玉录玳笑着截过话头:“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竟然敢御前造次,将万岁爷当成你的工具人,生生给自己树立了个忠仆义婢的形象。叫我感动不已,也深信不疑,还愧疚不已。”
“硬是冒着违抗圣意的危险叫冬雪送去你的身契与二百两银票,让你自由选择。现在看,我这好心纯纯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原本我还想着,若你真是被胁迫,出于无奈,我便是拼着这格格不做,也好歹保你无恙。结果,你不但没有被迫,还很积极主动。怎么,是想通过那些所谓的大师把我变回以前,叫我做你那愚蠢、短视但胜在听摆弄的好格格?”
“那你跟隆科多合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根本就是在与虎谋皮?有没有想过一旦被钉上妖孽之名,等待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都会付诸一炬,根本不可能变成你臆想中的样子呢!”
一字一句,如晨钟似暮鼓,振聋发聩。
听得吴嬷嬷怔愣当场,久久无言。半晌才呜咽了出声,声嘶力竭地喊了个不:“不,老奴一辈子伺候格格,尽心尽力,绝无半点不轨之心。老奴……老奴只是孓然一身,无依无靠,怕自己成为格格的累赘,会被踢开啊!”
“这才想着格格听话一点,再听话一点。把我当额娘似的依赖着,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
“你这个妖孽别胡说,我才不会害格格!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格格,你把她还回来,还回来,你把我的格格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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