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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将来,各种造船材料成本的进一步降低,在内河上就可以制造钢铁船身的拖驳船只,坚固程度与寿命都会比现在要好很多——但是眼前这小火轮,外加现成的平底货船和客船,就已经是最厉害的运输组合了。
船老大眼瞅着岸上的乡民这么热情,登时冲岸上摇摇手,拉响了汽笛。
“呜——”长长一声响过,船老大的儿子启动了船上的小火轮。
岸上的百姓都能听见“突突突”的声音,倒是不同于蒸汽机车那里的“库次库次”。但是小火轮停在青坊河上,不见动静。
还没等大家伙儿开始议论,忽然有人指着船身之后,大声道:“看!”
只见船身之后的水面漾起了波纹,紧接着船身慢慢向前动了起来,随着那“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响。小火轮上的一只烟囱开始喷出白汽,小火轮也稳稳地开动,朝下游驶去。
“好快!”
岸边上有人惊呼。
这是继蒸汽火车之后,桃源寨的乡民们又一次见到无须借助其他外力,自行运动的交通工具。
“没有蒸汽火车来得快。”有人反驳。
“别这样,一个是舟,一个是车,两者行驶的环境不同,不能直接比较嘛!再说了,你测定了,火轮时速多少,火车时速多少?考虑到水流作用了吗?”
桃源寨的乡民们都是接受过辩证唯物主义思维训练和思想教育的,对这种简单粗暴的结论都不怎么感冒。
就在这争辩与讨论之中,那“突突突”的小火轮就往下游去远了。
贾放这时稍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或许是今天气压有点儿低,让他觉得闷闷的,有点儿耳鸣?
水宪很快发现了贾放的不对劲,扭头问:“怎么了?”
贾放摇头:“无事!只是我觉得耳朵有点儿不舒服,好像总是能听见旁的声音。”
水宪“嗯”了一声,声调上挑,眼光也上挑,转向贾放身后那座青灰色挺立的水坝。
没等他研究完,乡民们这边顿时又热闹起来。有人大声喊:“快看,回来了!”
“逆流而上回来了!”
耳边“突突突”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果然见那小火轮掉了个头,逆流而上,从下游朝桃源寨这边过来。
待到那船走近了,乡民们才发现,那船的后头,竟然还拖了一条早先泊在下游的载货驳船。那驳船吃水很深,一看就是载货沉重。小火轮却举重若轻,拖着驳船沿着河面迅速朝码头这边驶来。
乡民们的掌声与彩声极为热烈。中间夹杂着水宪一声:“不对!”
水宪突然一声大喝:“快离开水边!”
与此同时,就在码头附近,也有乡民注意到了:“这水面的波纹好似不大对……没感觉有风啊!”
贾放低头,顺着旁人说的一看,也感觉到了:那水上泛起了细细密密的波纹,不是因为风拂水面,更不是因为正从下游驶来的小火轮,而是因为……这水面自己在震动。
“快退开!”贾放也是一声大喊。
但是他的呼声与水宪那声一样,尽数消失在乡民们热热闹闹的彩声与议论之中。
仅有几个反应过来的乡民连忙拍拍身边的人,指手画脚地劝动身边的同伴向后退。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喊:“看那水坝!”
只见水坝的三道泄水闸中,像是飞瀑般地跃出三道水柱,水花飞溅,登时将河边候着的乡民身上全都溅湿。
大伙儿被眼前这景象惊呆了。码头边静了片刻——小火轮刚好于此时停下了马达,水边竟然有那么一个瞬间,鸦雀无声。
这个瞬间稍纵即逝,随着贾放高喊道:“快离开水边!”乡民们的惊呼声一时全响了起来。
“那坝要垮了!”有人高呼。
青坊湖的水面距离下游水面之间,大约差了数丈,贾放换算过,大约也就十几米,三层楼高。桃源寨修起的青坊河大坝,下游水面以上高五丈。要是这坝垮了,现在他们下游的这些人,连同贾放和水宪在内,全都得玩完。
就在众人全乱起来的一刹那,青坊湖那边忽然传来打雷似的声响。这加剧了乡民们的恐慌,大家不顾一切地转身往高处逃去,连鞋子被人踩掉了也顾不上。一时间水边的卵石河滩上全都是遗失的鞋子。
贾放却在这一刻心想:我不能一个人逃。
他一伸手,就握住的水宪的小臂。水宪一个反手也拽住了他。两人刚要离开,耳边忽然传来哭声。贾放一回头,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被不知哪家粗心的家长落在河滩边上的,就这么落在了他俩身后。
贾放一个迟疑,水宪已经松开了他的胳膊。
两人在同一时间完全想到了一起去。水宪放开了贾放,贾放一个箭步冲向那孩子,将小家伙往肩上一扛,转身便跑。一回头,水宪还在河滩上等他。
那打雷似的声响经久不息,贾放的心几乎快从口中跳了出来。他扛着孩子,歪歪斜斜地迈出步子,几乎要失了重心的那一刻,被水宪一把拉住,两人并肩,带着那个男孩奋力冲上河岸边的高处。
在这里,乡民们却齐齐地抬着头,望着青坊河上方的水坝。
贾放听见一个乡民颤巍巍地说:“原……原来不是坝垮了呀!”
他连忙看向水坝那里,只见三股水柱从泄水闸中奔涌而出,但是水坝本身,并没有半点要垮塌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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