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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瞬间就知道自己被设计了。刚才东平王府里那个仆从,低着头不敢看贾代善。若说他是胆怯的新人,但又怎么可能准确地称呼自己的爵位?
所以那人是刻意指点他到此,专为撞破太子与阮云晴的私情。
贾代善大是后悔,他与东平王关系不错,因此到这东平王府便大意了。这时面对惊慌失措的监国太子,贾代善尴尬无比,但是硬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向太子行礼,眼光直接忽略缩在太子身边的美人:“殿下可曾召唤臣至此?”
太子就算是失心疯了也不会召唤贾代善到他这里来。贾代善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太子明白,他也是被人摆了一道。两人这是同时被坑。
但是太子的眼光忽然转向贾代善身边。贾代善瞬间惊觉,他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
这人举起了一枚长长的黑色铜管,面向监国太子。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管口忽然喷出火光,像是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太子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原本白净的胸口冒出无数个血点。阮云晴在他身边,瞬间成为一个血人。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贾代善纵使勇武,赤手空拳地想去格挡那道黑色的铜管,也未来得及。
巨响之后,惊呼声在整座戏楼之内响起。贾代善转身面向来人,伸手便要擒拿。他深知太子已然无幸,唯有擒住杀手,或可洗去荣国府即将面对的危机。
但他已经来不及了。另一座黑色铜管抬起,黑洞洞的管口对准了贾代善的心口,贾代善明知极难幸免,却依旧奋力用手臂格挡,同时偏过身躯——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东平王府的整座戏楼被再次震动。
*
“太子,太子殿下薨了?”贾放不敢相信他从急报上看到的。
几乎与此同时,贾放忽然感到胸腹间一阵痛楚,瞬间几乎没法儿呼吸。大皇子拉他都没能将他拉起来,只能看着他坐在椅上,将头深埋在两臂之间,趴了一会儿,才渐渐抬起头。
“你好点儿没?”隔了一会儿,大皇子急不可耐地问。
贾放抱着胸口点点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对他来说非常要紧的亲人出事了。
“你我现在就出发,一路更换驿马,可以在五天后赶到京中。”大皇子掐指计算着路程与一路上驿站的数目,却忘了他征战惯了,在马背上吃饭睡觉都是可以,而贾放却是不行的。
贾放却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件,那么太子出事至少已经是五天前。他们再快马赶回京中,即便不眠不休,也要再花上五日。
于是他轻轻摇摇头,道:“我……”
还没等贾放把话说完,大皇子已经睁圆了眼,拎着贾放的后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这位勇武且直接的皇子冲贾放大声说:“你可别忘了,那位也是你的二哥!就算父皇没把你认回来,血缘是事实,你无法改变。”
说着说着,大皇子双眼已经红了。可见即便他一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太子之间也保留了足够的手足之情。
贾放即便被拎了起来,也蜷缩着身体,抱着胸口,仿佛痛岔了气似的。大皇子不得已,还是放开了他。
“大哥,我马术不行,随你同行,只有拖累你。”贾放顺口就把“大哥”喊了出来,就像他喊贾赦时一样。大皇子听他如此说,脸色终于放缓了。
“那我先去,你随后赶来?”大皇子终于让了步,也换了一副柔和的口气。
贾放点了点头,艰难地说:“我们在京里见!”
大皇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确定他会不会信守承诺。见贾放表情真诚,大皇子咬了咬下唇,终于什么都没多说,收起了急报,转身出门。贾放听见他在屋外简单地号令一句,紧接着是脚步整齐,大皇子带上了他在武元的一百骑兵,直接没有片刻的耽搁,直接赶去驿站。
贾放趴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胸口的疼痛渐渐缓过来了。他起身便往桃源寨的贤良祠那里过去,刚开始还是用走的,到后来竟是发足狂奔——
他有种预感,太子薨逝,贾府怕是也牵连到了。京中的变故已经过去了五日,如果他跟大皇子一起飞骑回京,到京的时候恐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他一口气冲过缩地鞭,从稻香村中出来,见四下里无人,便朝大观园园门处冲过去。奔到园门处时稍稍驻足松了口气——大观园园门处依旧是红漆大柱,贾府并未服丧。
他刚要开园门进贾府,谁知那园门自己开了。一个人探身进来,正好与贾放面面相觑。
“老三!”来人是贾赦,他面上依稀有泪痕。
“大哥!”贾放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贾赦的衣袖问:“是怎么回事,谁出事了?”
贾赦低头拭泪,勉强道:“咱爹——”
贾放赶紧拉着贾赦就出了园门,也顾不上路上会撞见旁人,一路向荣禧堂冲去。贾赦被贾放拉着,在他身后急急匆匆地道:“父亲不让我去找你,但我想你时不时会在园子里出现,或许能碰碰运气。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贾放还是回来了。
贾放不说话,他已有预感是贾代善——同时也抄给他的急报上只有太子薨逝的消息,对余人却只字不提。或许贾代善为了不惊动/牵累自己,做得出这种隐瞒消息的事来。
他拉着贾赦,一路冲向荣禧堂。此时荣禧堂中一片肃静,贾放与贾赦放轻了脚步,接近贾代善的卧室。只听贾政开口:“父亲,您明明想见三弟,为何却不去信招他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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