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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站着水宪和一个小道童,另有一人提着灯笼,正是双文。
双文手中的灯笼光线柔和,将贾放周身都照亮了,照见他衣冠周正,身无血迹伤口,依旧是完好无损的贾家三郎。
水宪却背对着光源,因此他整个脸都埋在阴影之中,贾放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声音沙哑,贾放顿时心里歉然。
水宪一定是在京里收到了南方闹匪的消息,可能也已经得知了山匪的目标正是他的封地和府署所在地。
自己忙于南方的事务,竟然没想起命人给水宪递个平安信,难怪对方这样着急。竟然趁夜闯进了自己的大观园,不知他是不是亲自去求了贾代善才做到的。
于是贾放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
话还未说出口,突然听见水宪从后槽牙里磨出一句:“贾子放,看起来你好得很那——”
一连数日不声不响,无音无讯,平白让人担了无数的心事,却无计可施无法可想,愁到浓时竟无法可消解,一定要想办法亲自来看一眼。
我被忘得干干净净,你看起来却好得很——
贾放登时羞愧地伸手摸着后脑:“不是我不想……”
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面前这人突然就迈上了一步,突然就张开了双臂,将贾放直接“摁”在了自己怀内。
贾放瞬间觉得一股子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将他整个儿包裹着。水宪用力将贾放的额头抵在自己颈窝处,贾放稍许挣了挣,那人却霸道地用自己的下颌扣住了贾放的额头,不能动不许动不准离开——谁让我平白为你担了那么多的心事。
……
双文提着灯笼,瞬间看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站着,不知道应该继续这么看下去,还是应该带着灯笼离开。
她忽然觉得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襟,低头一看,是那个水宪带来的小童。小童悄悄地伸手,指指双文手中的灯笼,然后指指地面,最后做出了一个,一起开溜的手势。
双文会意,蹑手蹑脚地将灯笼放在地上,然后跟着那小童一起,悄悄离开,到隔壁蘅芜苑去等候。
贾放挣扎无效,只能老实被抱着——谁让他理亏。
京里深秋的冷意已经尽数驱散,他心里的歉意竟然渐渐被温暖与窃喜所取代。
有这么个人日夜为自己担忧,虽然天各一方,至少彼此都不是孤单一个。
他不再挣扎,心想:暂且容许这家伙为自己取这片刻的暖。
谁知水宪叹了一口气,用嗓音沙哑地说出一句:“你可知道我——”
断的突兀,满怀心事,到了在乎的人面前却突然就词穷了。
贾放于是也叹了一口气,坦白地说:“我知道的。”
水宪听见他这么说,似乎终于放了心,喉咙伸出动了动,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松开贾放,这回却是他自己低了头,朝贾放的肩窝埋了下去。
贾放:糟糕——
水宪的身形凝固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问:“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贾放羞耻极了,有转身就跑的冲动。敢情经过了将三千里缩成了三十步的缩地鞭,他身上竟然还留有“臭弹”的气味,躲不过水宪的狗鼻子。
而水宪早先情急,见到他全须全尾地回来,哪里还计较得了那许多?此刻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是个货真价实的“臭小子”,臭贾放!
“你回来!”
“你别跑!我……不怪你!我再也不怪你!”
远远地,双文和那小童一起对坐着磕瓜子,听见这些,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磕瓜子。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让我之前给你的二十名小工出来,接收一下呀!”
是夜,荣宁后街灯火通明,车驾一座一座地进来。宁国府荣国府北面院墙处,大观园的后门大开,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往大观园的稻香村里直运进去。
贾代善与贾代化这两位,亲自守在大观园门口,看着这些“货物”源源不断地送进大观园里去,两位国公都是满脸惊愕,心想:北静王府的这位可真是……周到而又胆大。而且难得这位,把赌注下在了贾放身上。
第155章
贾放也很吃惊。他看见百工坊给他的那二十名小工正用大观园内的铜轨运进来一车又一车的货物。
他随手从一个小工手中接过照明用的火把, 举在手中,照了照面前的车驾,只见上面罩着厚厚的油毡布, 将油毡揭开,车厢里装着的是全都是箭矢, 用牛筋扎成一捆捆, 堆放得整整齐齐。这样一车, 就是成千上万枝箭。
贾放“啊”了一声, 又举着火把去看另一辆车, 只见那车中装着一箱一箱的, 全是刀刃锃亮闪烁的长刀与短刃。
他翻了翻, 又翻到后头一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的皮质软甲;再等等,又从园门外运来一车的盾牌,盾牌之后, 竟又是箭——
水宪这是要凭一己之力, 将他的桃源寨全副武装起来。
贾放心想:这该如何感谢才好?
水宪现在就立在贾放身后, 离他三尺远,不晓得是不是依旧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但是水宪却在贾放背后小声说:“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你迟迟不出现,我即便想要帮你也无从帮起,在京中空自心急如焚,这滋味……”
贾放凭空想象, 将心比心,水宪早先的心情, 他终于能体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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