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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立兴娘在另一头小声说:“娘没事, 你们兄妹俩好就行——”
“明天小妹的亲事怎么办?娘,现在有人盯着你吗?”刘立兴问了方才觉得自己糊涂, 如果有人盯着刘立兴娘,她现在也没法儿到这里来。
“你叔祖病了,叔奶奶没工夫管咱们, 你小妹的亲事交了给你太叔奶奶。太叔奶奶其实也不咋晓得你小妹长啥模样……”刘立兴娘小声说,声音里有一丝侥幸。
也是——刘家人其实没人在乎刘小妹是个啥模样,是天仙还是夜叉。此前刘名化家的还与刘小妹母女两个一起住过一阵,但现在换了刘士翰或是刘士林的家里人操办小妹的婚事,便谁也不知道刘小妹是不是真的刘小妹了。
再加上“刘小妹”前一阵子借口被蜂子蛰了脸,遮着脸过了好几日,等到渐渐地揭开了脸上遮着的纱,刘家自然当眼前这个就是刘小妹了。
“那边,那边的人说……”刘立兴娘说起话来也抖抖索索的,“让娘明天哭嫁的时候哭狠一点儿,找个借口留在刘家这边,他们等刘家一起去送嫁了,就把你救出来,另找地方去安置。”
本地出嫁有哭嫁的风俗,出嫁的闺女哪怕心里再欢喜,上轿时也要抱头痛哭。娘也陪着一起哭到昏天黑地。大家都哭够了以后,才会将新嫁娘送上花轿,送去男方家里。刘立兴娘则会趁着这个机会,先留在刘家。
至此,刘立兴终于一颗心放了下来,他这时才感觉两腿发软,浑身出了一遍透汗,心想:总算有法子了。
刘立兴娘却依旧有些怕:“你说,咱家小妹是平安了,可是人家的大闺女万一陷在了赵家,这可如何是好?”
刘立兴连忙安慰自家娘:“娘放心,‘滴翠亭’的人都是妥当的。您想,咱们娘儿俩的去向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他们自己的人难道还会陷在这武元县里不成?”
刘立兴娘听了,便“嗯”的一声,母子两个相互嘱咐了彼此小心,刘立兴娘才趁着夜色去了。
刘立兴此刻更是兴奋得无法自持,抱着胳膊在祠堂里走来走去,肖想着他们全家摆脱刘家的控制之后,从此能过上由自己做主的生活。想了一会儿他又记起了贾放的话,顿时停住脚步,低下头,将怀里那本鱼鳞册抱得更紧了一点。
如此这般,刘立兴一直折腾到大清早,才困倦地倚着祠堂供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刘士翰却只派人过来祠堂这边看了一眼,见到刘立兴正睡着,便重新将祠堂门锁上,打算等赵家办完亲事,木已成舟之后,再将刘立兴放出来。
到时刘家与赵家就成了联络有亲的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为刘家族长的刘士翰想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家联手对付上官,看到了县官袁化被贬官去职,爱折腾的节度使贾放黯然离开的场面。
谁知道当天赵家成亲的时候真的出了事。刘家送亲的人将刘小妹送到了赵家喜堂,把穿着喜服的小妹扶下了喜轿。那位跛足的赵五七满脸喜色,一瘸一瘸地迎上来,要携小妹的手前去拜堂。
此前“刘小妹”一直非常听话,温驯得像一只小猫,谁知她一旦挨近赵五七,突然将这名赵家少爷伸手一推,夺路而逃。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即逃得没影。
赵五七被摔得不轻,赵家人全顾着他们的小少爷了,没顾上刘小妹。等到醒悟过来再去找,哪里还找得到人影?只有在赵家门外扔着一团红艳艳的喜服。很明显,“刘小妹”在喜服里还穿了其他的衣衫,将外袍一脱,就可以若无其事地离开。
刘赵两家顿时都疯了:无甚大碍的少爷赵五七哭着喊着要媳妇,赵家人赶紧出门去寻,甚至代替县里的衙役,拦住了县城的四方城门,不许旁人出城。
刘家见到陡然生变,顿时也反应过来这事不对,立即派人赶回去找刘立兴娘,打开祠堂的大门找刘立兴。
人在赵家的刘士翰不久就得到回报:刘家母子都已经失踪,踪影全无。
他和刘士林相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是变了脸色。
等到刘士翰刘士林赶回刘家祠堂,在祖宗牌位下找到空空荡荡的暗抽屉。刘士林顿时破口大骂,而刘士翰则像是全身力气被抽了去似的,软绵绵地坐倒在祠堂的地面上,仰头望着刘家的祖宗牌位,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刘家,是不是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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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寨这边,刘立兴母子三人终于团聚。
“娘,大哥!”刘小妹早就在木轨尽头等着,见到娘和哥哥从车上下来,小妹一个箭步就蹿了上来,钻进了刘立兴娘的怀里,然后和哥哥打了一声招呼。
“大家暂时先不要在这里逗留。赵家很可能会猜到你们来了桃源寨,会派人来寨子这里查问。你们先去滴翠亭集合,小妹,一切按之前的安排行事。”一个身材和小妹差不多的妙龄女郎跟着从车上下来。
这个妙龄女郎身材和小妹差不多,相貌却并不大像,此刻脸上还有浓浓的脂粉。就是她这一阵子假扮了多时的刘小妹——刘家竟没法儿认出来,这也活该刘家气数将尽。
“李姐姐,这次多亏了你……又要麻烦您安置我们一家。”刘小妹对这个姑娘非常感激,“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李姑娘则爽朗地一笑:“这有啥,都是应该做的。小妹,等你考出了文凭,要不要考虑一下也来我们这儿任职?我们很缺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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