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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放:……啥情况?他连这科举都没考过,怎么就成了阅卷组成员了?
戴权一对眼却已经笑细了,躬身向贾放行礼,道:“贾三爷,皇上惦记着您,着您去礼部帮着看一看那些试卷。”
贾放随贾代善迎出来的时候,穿着日常见客的大衣裳,但却不是他那副正二品“节度使”的官袍,正不知这样是否失礼,戴权已经挽起他的胳膊就走,并且小声在他耳边说:“贾三爷,您这次去,不算是正式评阅。穿常服去正好。”
贾放随即被戴权塞进一座轿子,那轿子晃悠着行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是一座官署,署前有石碑,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礼部”。
此时已是深夜,这府署对面的民房已经都没什么灯火了,官署里依旧四处都点着明晃晃的灯,将整个官署大院照得透亮。从门外也能看见院里人影来去,人声喧哗,一副不夜景象。
贾放便被戴权请下了轿,这位总管亲亲热热地挽着贾放的胳膊,一路带着他直冲进礼部。贾放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要搁在后世,这应该算是高考阅卷组的驻地了吧?
只见礼部官署一间又一间的屋子里,贡士们的卷子已经都做了糊名,此刻无数官员在奋力誊写——考官们阅卷是不能直接见到考生的笔迹的,因此安排了特别的人手誊写试卷,因用朱笔誊录,所以这些试卷叫做“朱卷”,考生的原卷叫做“墨卷”,主考官阅卷的时候只能看朱卷,待到评出名次,上呈皇帝陛下御览的时候,才会调出墨卷呈阅。
戴权带着贾放,径直进入礼部的正堂,在那里,贾放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太傅夏省身正坐着专心致志地阅卷。他身边不断有礼部官员过来,将他们认为比较不错的朱卷递到夏省身手边。
这时戴权停下脚,恭敬请贾放先等候一阵。紧接着他入内,躬身在夏省身身边说了句什么。
夏省身马上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门边的贾放。这位太子太傅同时鼻子里“哼”了一声。
贾放朝他抬了抬嘴角算是打招呼,但夏省身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这位绝对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
试想,原本好好的阅卷工作,却突然被人“空降”了一个阅卷官下来,原本的阅卷负责人会咋想?
再说贾放这点年纪,给夏省身做学生可能都不够格,现在竟然参与批阅贡士参加殿试的卷子。
难怪夏省身不爽。
戴权却直起身,面上挂着笑容,一动不动,也不离开。那夏省身只得站起,做了一个朝天拱手的动作,应当是已经将此事应承下来,并请戴权回复天子。
戴权离开之后,夏省身并没有离开他负责阅卷的那张桌子,而是远远地与贾放对视了一会儿,随口从鼻腔里又喷出一声:“哼——”
他随即叫过一个礼部负责跑腿的官员,为贾放腾出了一张桌子。那名礼部小官隔了一会儿,又去给贾放沏了一壶浓浓的酽茶过来。贾放见了就知道,这一定是熬夜必备……
没过多久,一张誊写工整的小册子递到了贾放手里,夏省身的声音在贾放面前响起:“三公子先看一下今次的试题。待会儿会有人把阅过的卷子送到你这里,请你过目——”
贾放起身,向夏省身道了一声谢。谁知夏省身那副大嗓门在整座官署里特外入耳,只听他说:“不过你得记住,科举考试乃是为国家取士之处,你若是在此作怪,老夫绝饶不了你!”紧接着“砰”的一声,夏省身一掌拍在贾放面前的桌子上,桌面上的茶盅茶盏登时乒乒乓乓地乱跳。
原本这官署里四面都是人声,绝谈不上安静。但夏省身这下爆发了之后,整座官署奇迹般地安静下来,人们同时放下了手中的事,一起向贾放这边看过来。
这么个年轻人,身处礼部为殿试阅卷的诸考官之间,又是一身便服,未着官袍……又得夏省身大人亲自教训,耳提面命。
这究竟什么人呐?!
这座官署安静了片刻,转眼立即再度喧闹起来。大家似乎在一瞬之间把贾放的到来直接忽视了,再度全情投入紧张的阅卷工作之中,为了选拔栋梁股肱之才而努力奋斗。
夏省身则冷哼一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贾放饮了一口酽茶醒了醒脑,打开手中的册子,开始看考题。
这册子是一本经折装的八连页硬壳小册子,里面的文字是人手工誊抄的,是今次殿试的试题。
贾放对此稍许有些吃惊。他原本听说殿试的要求就是写一篇策论,那题目一般最多也就两百字、三五百字顶天了。没想到竟是一本这么多页的小册子。
他再细看里面的内容,登时更加吃惊:这竟然是一出挺摩登的考试,总共给出了三道题,但是并不要求全部作答,贡士们能够三选二,选择其中两道题目作答。
第一道题,是一道论述题,论述“经世致用”之说对整个社会的意义。
第二道题,也是一道论述题,却要求贡生们大谈科举之利弊,要求他们提出在如今的形势之下,今后科举制度应当如何改革。
贾放登时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又瞅瞅远处夏省身那张发黑的老脸。他仿佛听见打脸打得啪啪作响,试想夏省身作为科举考试的组织者,却需要亲自批改试卷,阅读士子们对这考试的牢骚,以及对未来考试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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