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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这才有机会与贾放坐下来单独相对。
当爹的半日才吞吞吐吐地对儿子说:“你……都知道了?”
贾放摇摇头:“还不完全明白。”主要是到底有没有人绿或者被绿的这部分没搞清楚。
于是贾代善只能当着儿子的面,把当初那些陈年旧事的细节一一道来。贾放则一边提出各种问题,一边旁敲侧击,想看看自己爹和向小园女士之间究竟有没有昔日情愫。
当他发现贾代善与向家之间,更多是与向奉壹师徒的昔日恩义,以及和小园小妹妹之间的师兄妹情谊之后,贾放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皇帝就算是吃醋,也酸不到哪里去。
贾代善哪里听不出儿子的弦外之音,红着老脸将往事一一都说清楚,然后关切地问:“如何?”
贾放起身,退后一步,向贾代善行了大礼,道:“父亲——”
这一刻,贾代善心下大慰,甚至眼眶有点发酸。
贾放去了京郊离宫,一夜未返,贾代善就有预感,贾放的身世,皇帝陛下是憋不住,肯定想要告诉亲儿子了。
他也考虑过贾府将置身何地的问题,贾放是上了他老贾家宗谱的。但是皇权在上,他既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做任何事,连提要求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贾放真的被当成六皇子重新认回宫中,荣宁二府因为与贾放的关系,会天然地成为六皇子背后的势力。六皇子作为圣驾与心爱之人的子嗣,一旦回宫,势必对现有的朝局产生影响,天子百年之后的传位之事又恐生变数。
但谁能想得到,老太太养大的这个孩子,这个与府里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孩子,现在依旧站在自己面前,管自己叫了一声父亲。
生恩与养恩,孰重孰轻向来难有定论,但是现在这个孩子,竟然选定了留在这府中,继续冠着这个姓氏,踏踏实实安安分分地好好过日子。
这时贾代善也彻底放了心,知道贾家至少还能过上好一阵不需站队,紧紧地跟在皇帝身后混日子的时光。
他可不知道贾放此刻心里正在嘀咕:我本来就姓贾呀……
*
贾放回府没多久,继续去他的园子里盯着。
这时春时已至,园子里稻香村附近的杏花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红彤彤的,宛若云霞。红香圃在贾放看来已经修缮得差不多,缀锦楼那边却磕磕绊绊的,依旧在进行中。
这天贾放在缀锦楼的现场指挥“偷梁换柱”,这可不是什么“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之类的手段,更加不是三十六计之一,而是正宗的工程建设作业手法——
早先匠人们已经用牮杆支顶,将缀锦楼的大梁完全支撑住,然后再慢慢拆除与已经朽坏的柱子有连接的各种构件。等到将柱子所有的荷载一起卸去,不再受力,工人们再将柱子周围挖出深槽,取出柱基石。然后才将新柱子安上。
一枚换柱作业就花去了整整大半天,贾放见再换第二枚也来不及了,索性叫大伙儿休息。
一群工匠这才有功夫闲下来喝口水,吃些已经冷掉的午餐。
这时正好贾放请了花匠来园里水边,往紫菱洲附近的水域里栽种菱角、荇菜之类的水生植物,大家一边吃、一边看。天气甚好,这园中的景致也接近“最佳状态”,渐渐便连说话聊天声也没了,只剩下咀嚼声,和人们心里的一声声赞叹。
这时突然匆匆来人,一面跑一面大声道:“三爷,三爷,不得了——”
贾放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不老成”的赵成。
“又怎么了?”
“老爷叫您去去去去……”赵成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去稻香村!”
——稻香村?!
贾放隐隐预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他连忙起身,抄了一条近路往稻香村跑去,丝毫没听见赵成在自己身后美滋滋地说:“咱们三爷,真是位贵人呐!”
他一口气跑到稻香村跟前,果然见到小小的木板院门外站了两排宫中侍卫,依稀有点儿面熟,看着正是早些时候叫嚷着要将他“立毙刀下”的那些。
还没等贾放和这些侍卫打招呼,戴权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赶紧招呼:“贾三公子,总算来了。皇上在里面等。”
贾放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他上回是明确答复,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坚决不接受皇子身份,依旧要以贾家子的身份活着,当时还把老皇帝直接气吐血了,怎么这时又找上门来了呢?
再说了,上次皇帝巡园,那是多大的阵仗,两府上下所有人都动员,熬了一个通宵才勉勉强强完成的接驾,这次说来就跑来了。
他看看戴权,只见对方一脸谄媚地笑着,心知应当不算是什么太糟糕的事,当下点点头,随着戴权进院。
皇帝陛下此刻正站在稻香村的正院里,面对那幅米芾绘制的中堂,依旧那曾经令他潸然泪下的对联。
贾放带到之后,皇帝头也未回,只对戴权说:“老戴,出去,带上院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戴权连声应下,退出小院,带上院门。贾放听见他吩咐道:“圣上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此院——任何人!”
稻香村的小院,暂时成为一个安稳的封闭的世界。
“当日便是如此,朕被囚禁在这小院里,皇弟使人来杀朕,却被庆王稳在王府中。小园得到消息,溜进园中来看朕。她向朕伸出手,说:‘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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