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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大观园的工作安排就这么决定了。双文自去画草图,第二天与工匠们分派任务,大家先着手准备起来。
贾放却有他自己的心事——
大观园里增加的这一条折带朱栏板桥,式样比较简单,建筑起来一点儿也不费事。但这提醒了他:或许在“缩地鞭”的另一头,桃源寨里,也该考虑建一座桥了。
他在桃源寨的整片封地,实际上被青坊河一分为二,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原本土著们生活的桃源村,以及绝大部分种植稻米的水田,都在青坊河的左岸。因此左岸成了桃源寨的主要生产和生活区域。
但是从余江来的新移民抵达之后,那些没有分到土地的人们开始着手开垦新的土地。他们在贾放这里拿到了开垦许可,其中有一部分待开的荒地便位于青坊河的右岸。
青坊河水大的时候,人们尝试游泳过河,水小的时候就直接蹚水过去。但因为怕水里还有没有完全根除的钉螺,所以人们过河过得都提心吊胆的。
后来人们就想了个土办法。他们在河两岸各寻了一棵大树,树身上拴起一根粗粗的绳缆,然后在这绳缆上拴上一条小船。
需要过河的时候,他们就坐在这条小船上,使劲儿拉动缆绳,就能把自己“拉”到对面去。
但这也稍许有些麻烦:一来只有这一条小船,一次只能载两三人,如果有很多人需要同时过河,就需要等上很久;二来这小船的位置也有些麻烦,有时村民们兴冲冲准备过河,在河边一看,那船正在对岸,得赶紧把船拉过来,刚拉到一半,对岸来人了,见到便拍腿惋惜:“早知道你就等这片刻的功夫,把我拉过去嘛!”
因此贾放想:既然将来青坊河对岸的开发在所难免,那就早早地把桥梁设施建起来吧。
而且冬天建桥也有一样好处:青坊河这时的水量较小,很容易就能在上游截一道水坝,让大家在下游施工。若是再拖到明天春夏之交,水大的时候再动手会更麻烦。
因此这幅“施工图”卷轴,提醒他提醒得非常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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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贾放来到桃源寨,他把五个行政村的村长一起找来开会,在会上宣布了他的决定——要趁枯水季的时候在青坊河上架一座桥。
决定一宣布,五个村长齐齐喊好,新余和一村二村三村的村长尤其兴奋。他们的村民有一些是开垦右岸荒地的,早已经提过过河不便。但是他们自觉是外来者的身份,不太好意思向贾放提出建议。
现在贾放则自己提出来了。村长们便踊跃认捐:“我出二两纹银!”
“我出三千流通券!”
“老秦不才,拿不出什么钱物,但必定动员村里的青壮,听从贾三爷的调度与指挥,人人出力,绝不敢吝惜。”
“那……我村的富户挺多,要他们出钱必定是愿意的,但是……贾三爷,这里的规矩,出钱修桥的人名字能上功德碑吗?”
贾放傻了:……功德碑?
感情他眼前的这些村长们——在这桃源寨好歹都算是政治人物了,对于公共建设的概念依旧是:大家积极认缴认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然后大家一起上,功德碑?
修桥这是公共工程啊!理应由执政团体从税金等渠道来源的公共财政基金中开支,然后由专业施工团队建筑完成呀。
“你们让我缓缓!”贾放手一摊,让五名村长先稍作,让他思考一下。而他自己则将手肘撑在身边的椅背上,开始思考。
他有点明白历史上那个“自秦以后,皇权不下县”的说法了。
“皇权不下县”,是说皇家的政令只传达到县这个级别的基层,而县以下就不设正式的职官了。因此有观点认为,中国古代的治理格局是“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①。这个时空的基层也和中国古代的基层一样,依靠宗族与伦理实现自我治理。
“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桃花源,在完全没有皇权干涉的前提下,完全通过宗族伦理实现自治,便成了古代士大夫心目中的治理典范“桃花源”。
贾放并不想否认这种治理的有效性,但是在他看来,这种传统的宗族自治观念,直接导致目前他桃源寨的村民完全没有私有财产与公共开支两者之间相互联系的概念。
在贾放看来,一个社会需要良好而高效地运转,需要一个有力的执政团体,有这个团体从所有社会成员所贡献的公共开支中公开透明地去运营,让专业人士以商业化的方式去完成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个必须环节,并以必要的规则手段保证这些环节的正常运行。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完全以道德要求来运行社会造成的不确定性,并且避免掌握着“道德”话语权的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寻租。
作为一个工科生,贾放觉得自己在“道德”话语权上没有什么优势。
所以他更倾向于建立起自己比较熟悉的一套秩序。
比如说,公共开支来源于税收。
他贾放迟早要收税的,虽然现在余江的移民刚刚落下脚,还处在接受贾放提供救济的阶段。现在收税肯定不太合适,而且以后征收各种税费,也需要以一种合理的形式征收,得让乡民们都知道自己缴纳的税收,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为他们提供服务与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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