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什么？”
    不日东来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的东西，竟然好似都想要飞起来。
    就连树木，都开始从地下升起，硬生生将自己错综复杂的根系拔了出来，试图飞上天空。
    不日东来错愕的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汤伯。
    发现……汤伯已经‘死’了。
    没有呼吸，全身变得苍白。
    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死了？”
    不日东来落下来，伸手碰了一下汤伯的身体。
    飘散。
    化作无尽的粉末，飘散在空中，如九月的花瓣，随风而舞。
    “这是……”
    不日东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还真的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些太奇怪了。
    这明显是燃烧了所有的生命和能源，全身化成自然，彻底消逝的迹象。
    历史上能够这样消耗自身，最终化作虚无的，都是一些大毅力的人，若是平常，可没有这样璀璨的死亡。
    “真的死了吗？”
    不日东来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我终究要以这种方式分别……”
    一句话还没说完……
    他就愣住了。
    因为在汤伯身体化作灰烬消失的地方……
    消失到胸口的部位，就出现了一片黑色。
    那是头发！
    浓密，顺直，柔软的头发。
    随着汤伯身体的继续消失。
    白色而柔软的皮肤，光洁的额头，紧闭却大大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带着一丝坚韧气质的嘴唇。
    幼小的身体，仿佛一座童子雕像。
    突然，这雕像动了，伸出一只手，抓住正在消失的一块衣服，那衣服就没有再消失。
    那童子站了起来，将布料缠绕在身上，简单遮挡一下。
    随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睁开双眼。
    不日东来猛地向旁边歪了一下头，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让自己的脖子一阵酸痛。
    这是直觉。
    正因为这个直觉……
    才没有让那童子双瞳之中猛地射出的两道精光而伤到。
    那不是人的眼睛，却是一双不日东来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林天弦。
    一个曾经被认为是世界最天才的存在，却因为那个讨厌的折磨了他们无数年的功法，慢慢变得不为人知。
    终于，林天弦成了汤伯，而另一个人，成了不日东来。
    不日东来当然认识这双眼睛，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幼小的孩子，却狂傲的带着藐视天下气势的冰冷的眼睛，曾经照亮了整个幽冥山！
    当时的不日东来，还仅仅是幽冥山的一名小小的外门弟子，只有仰起头，才能看到那一张冰冷的脸。
    时过境迁，如今不日东来是统一了东晋国的幕后制衡者，而林天弦却成了临江城东门口的小小摊位的摊主，汤伯。
    世事无常。
    却在今日，仿佛又发生了转变。
    六岁体态的汤伯，那种奇怪的功法也终于算是大成了。
    十数年的潜心修炼，从未有突破的迹象，他也从未着急。
    却在今日，因为宋猛的突然死去，而突破了，量变导致质变，一朝得道。
    不日东来仿佛一下子想起来曾经两人的差距。
    突然大怒起来。
    举起手，便是一掌劈下。
    “你……还是那个样子。”
    汤伯的声音很稚嫩，但却极为低沉，冰冷。
    并且在说话的同时……
    他一步向前，十分简单的，特别简单的，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不日东来的一掌，而且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呃……”
    不日东来身体猛地就僵住了。
    随后……
    嘭！
    一股巨大的气力，从他的后背冲了出去，仿佛巨大的浪涛，让正片森林都震动起来，随后……轰然声响，树木，灌木，甚至地面的小草，都消失不见了。就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地面之上，再没有泥土，只有沙砾。
    沙漠，河流也被阻断，只有无尽的沙漠。
    噗！
    一口鲜血从不日东来的口中自行喷了出来，无法阻止。
    其中有一些固体的块状物，是他的内脏。
    汤伯缓缓松开拳头，走开几步，来到宋猛的身边，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该死的还活着，该活下去的人却死了，这讨厌的天地，无情的世间。”
    同样是缓缓地，不日东来跪在了地上，然后又趴下，奋力想要喘息，却马上从口鼻中又喷出了鲜血和肉块。
    只能很短的喘息，喉咙还会出现奇怪的声音。
    不日东来一脸惊讶的奋力抬起头来，看着汤伯，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汤伯转过头来，冷声说道：“那种功法本不应该出现在世间，就如同练成了那功法的我们，也许死掉，是对这世间的一种善意。”
    ‘要死了！’
    不日东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死去，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
    站在世界的顶点，不管是修为，还是地位。
    隐身世界的背面，不管是智慧，还是手段。
    所以他是一种最不应该会死的人。
    但今天，他却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唔……”
    正在这时，陆羽醒了。
    他终于醒了，费力的睁开眼睛，满是血丝。
    颤抖的将自己撑起来，坐着，然后看着场中所有的人，沉思一阵，便苦笑着叹了口气。
    “生死间有大智慧，有些人看破生死，便有突破。有些人……却是明白了自己会死，终于明白了，懂得了死亡的恐惧，也同样会有突破。”
    陆羽轻声说着，然后抬起头苦笑道：“汤伯，是汤伯吧？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为什么非要跟他讲这些话？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汤伯一愣，随后沉声道：“我要让他知道，他做错了，并因此失去的。”
    “是不忍心吗？”
    陆羽道：“还是觉得自己终于站在那种可以教育别人的地位上了？”
    随后却有苦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抱歉，你来帮我，应该已经尽了全力，如今突破，看来早已经向死而生，经历生死。我本没有资格说什么的，只不过……稍有惋惜。”
    汤伯忍不住问道：“这……小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羽伸出手指，指向躺在地上的不日东来，随后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汤伯转头。
    便看到不日东来站起来了。
    啵。
    一个极为奇怪的声音，一团白色的浓厚的雾气，从他体内而出，围住他的身体。
    那雾气如同液体，浓重的粘稠。
    只有圣阶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
    真元！
    全身真元就这样从身体中涌现出来，彻底脱离了身体。
    一般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现象，那就是‘破功身死’之时。
    但这一次，发生在不日东来身上的却不同。
    因为那些白色的雾气……并没有直接消散，扩散，而是凝聚，凝练，融合成密度更大的存在，甚至颜色，都从白色便成了金色。
    薄薄的一层，好似金色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