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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开张了(H) 乱仑系列(未删节) 长日光阴(H)

第八章 金谷涧

      奴仆送来茶水,荀爽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不如何和蔼。
    一边的荀攸跪姿端正,腰板挺直,臀部后翘,目光直视,坐姿端正都可以写进教科书了。
    一想到之前荀攸说的规矩多,吕煜也端端正正做好,一点小动作都不敢做。
    咕噜~
    荀爽饮了一口热茶,看着吕煜的坐姿很是满意。
    “我知你是举了孝廉的,但不知研习何种经典?”
    听到荀爽这个问题,吕煜也只好如实答来了。
    “我修习【公羊传】,如今已有数年矣。”
    公羊?
    荀爽眉头一皱。
    “为何研习【公羊传】?”
    自汉朝以来,九州合一、四海一统。汉廷轻徭薄赋、剪除藩国、王霸杂用、权归中央。政治局势趋于平静,则思想控制应运而生。
    春秋诸子百家,各执一词,诸侯林立、择适而从,故思想多元、百家争鸣,然其于国家,亦有淆乱民心、扇竟异端之效。
    故汉至武帝,已臻郅治,必然消除众说,定于一尊。
    董仲舒因时择世,倡言一统,其登上历史舞台。
    汉家定儒术独尊,董仲舒所倡实乃【春秋公羊传】一支,之后绵延不绝、瓜蔓相寻,遂留变为今文经学派。
    是故公羊在西汉达到鼎盛,不管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还是大一统,都受到统治者的追捧,顺带着公羊学说也成了夫子正统学说。
    但是到了汉末,情况已经大变了。
    东汉一代,古文学兴盛起来,学习【左氏春秋】成了热点。
    【公羊】学面临日趋衰微的严峻形势,不断遭到古文学家的批评。
    同时,治【公羊】的学者本身也有不少弊病,如只贵文章而不重义理,偏重谶纬之学等,“至有倍经任意,反传违反者,其势是以讲诵言至于百万,犹有不解。”
    这些“俗儒”研习【公羊】,“援引他经,失其句读,以无为有,甚可闵笑者。”
    这就为反对【公羊】学的人提供了可乘之隙。
    至东汉末年,“以为【公羊】可夺,【左氏】可兴”的呼声甚嚣尘上。
    虽然有公羊大家何休横空出世,但奈何对方有高达,经神郑玄一出马,当时就压了学海何休一头。
    以至于公羊到现在都没抬得起头,今文经学派势头远不如古文经学派。
    “我吕家虽然薄有家资,但当时拜的夫子,他便是研习【公羊传】的。”
    对于吕煜这种寒门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的。
    实际上吕煜能举得孝廉,也多亏了他那个已经埋在地下夫子的悉心教导。
    “原是如此。”
    荀爽算是是古文经学大师,不过他并非研习【谷梁传】、【左传】,对吕煜倒是没有学术偏见。
    “公羊自学海离世之后,便再无扛旗之人了,实在是可惜。”
    在汉武帝之后,孔子学说基本上就变成了公羊学说。
    只可惜世事变迁,古文风起,朝中为官者不追捧公羊,公羊学派自然就式微了。
    太学如今虽然还有公羊博士,但也少人追捧学习了。
    “公羊虽然迂腐,但学海已注有【春秋公羊解诂】,公羊自成体系,你日后也许好生温习,至于教授你的地方,你若是修习【易经】,我倒是可以提点几句,公羊的话,便是一百个我,也不及他一个何休,只可惜学海已去。”
    说到何休,荀爽还是感到有些可惜。
    “晚辈知晓,公羊虽然式微,但煜学之后,发现其道义不止如此。”
    西汉有董仲舒,东汉有何休,到了宋明还有程朱理学。
    公羊岂会真的式微?
    “哦?”
    荀爽刚想询问,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摇头了。
    “罢,你与我说这些也无用,倒是那些研习【左传】、【谷梁传】的太学生你可要注意一二,你与司徒相近,又是公羊学派...他们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来刁难你的。”
    这些太学生一个个欺软怕硬。
    董卓搞不了去搞王允。
    发现王允是硬骨头之后,要搞我这个与王允相近的人?
    若真是如此,吕煜倒是看不起这些人呢!
    “叔祖放心,我有我在,没人敢刁难公明。”
    荀攸最看不起的就是派系之争了。
    争来争去,与朝局没有半点好处,那争来何用?
    尤其现在董卓乱朝,不想着除董,还想着派系之争呢?!
    “无妨,我见公明小友倒是信心满满,若你能扬名,未尝不可大兴公羊。”
    “不辱没前人名声便好。”
    吕煜也只得算是半吊子水平,不过他有后世的经典思想罢了。
    况且,他以后可不是要做治经博士。
    “便留下来吃顿饭罢,若小友觉得公羊难立于世,不如兼修我【易经】,我倒是愿意教授些许阴阳学说。”
    “多谢荀公。”
    吕煜知晓荀爽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或许是因为那首【石灰吟】,或许是他讲规矩,很符合荀爽的胃口。
    在荀府中吃了一顿清淡的午饭,吕煜与荀攸便从荀府告辞了。
    一出荀府,荀攸深深吐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了。
    “我这位叔祖,与他见一面当真每次都要小心翼翼,不过这次他没有责罚我,想来也是沾了公明你的光。”
    方才见面的时候,吕煜还没看出荀爽有什么规矩,但是吃饭的时候,这规矩就出来了。
    吕煜自然不太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是故听到荀攸这句话,也是比较有同感的。
    “荀公确实太拘束于俗礼了,不过说起来,荀公内里还是非常好相处的。”
    荀攸重重点头。
    “这便是我少见我这位叔祖、却也敬重他的原因了。”
    荀攸摆了摆手,一脸无奈的表情。
    “公明才到雒阳,怕是还没有好好走一遍罢?我虽然也不如何熟知,但做个领路人,稍稍带你走一遍也是可以的。”
    走一遍雒阳?
    吕煜想了一下,重重点头。
    “也好,那有劳公达了。”
    走一遍雒阳,看看各家的府邸在何处,日后也好串门。
    甚至于日后跑路的时候,也不至于走错路。
    吃完午饭,吕煜与荀攸逛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堪堪将雒阳走了一半。
    马车已经是在司徒府外停下来了。
    “今日便到此处了。”
    吕煜轻轻点头。
    虽然赶路的时候是坐在马车上的,但下去逛类似于白马寺这样的景点,还是靠两条腿来走的。
    走了这么多的路,吕煜也是有些累了。
    “多谢公达了。”
    吕煜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荀攸行了一礼。
    “不需如此。”
    荀攸轻轻一笑,说道:“过几日我来接你,也向你介绍几位友朋。”
    吕煜重重点头。
    这些朋友,恐怕都是要来刺杀董卓的吧?
    告别荀攸之后,吕煜重回司徒府。
    将他回府的消息告知王允之后,吕煜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房之中了。
    这几日,吕煜觉得应该温习一下【公羊传】、【左传】、【谷梁传】。
    他是公羊学派出身,加之太学生怨恨王允,恐怕这些东西他迟早用得上。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白日吕煜除了与荀攸闲逛雒阳之外,便是温习春秋三传。
    晚上则是到小院听貂蝉奏曲,顺便逗逗美人。
    若日子都能像今日这般舒心,过下去倒也无妨。
    但是吕煜心知肚明。
    乱世即将开始,他若是留恋安逸,怕是会成为倒在地上千千万万具尸体中的一具。
    “公明,我与他们约好了,在金谷涧庄园一聚。”
    谷水又东,左会金谷水,水出太白原,东南流,历金谷,谓之金谷涧。
    金谷涧在洛阳西北面,因为风景秀丽的原因,荀攸也在此处买了一座占地不大的庄园,平日就用来待客。
    风景秀丽,僻静,正是商议大事的好去处。
    后世这金谷涧可是被斗富的石崇建造了一个鼎鼎大名的金谷园。
    马车左右转动,不消两三刻钟,远处一座小庄园的大门已经是显出轮廓来了。
    冬日酷寒,金谷水都稍有结冰,议事自然是在内堂。
    在吕煜入庄园之前,庄园外已经是停了四辆马车了。
    看来荀攸的友朋已经是到了。
    入庄园,在青衣奴仆的带领下,吕煜入了庄园中最引人注目的内堂房舍中。
    房舍内有火盆熏香,隐隐有酒味传出,只是轻轻一嗅,便是让人浑身都充满力量。
    绕过屏风,吕煜也是见到堂中众人了。
    堂中有四人。
    两个稍显文弱,两个却满脸横肉,长得壮硕无比。
    吕煜一入堂中,这四双眼睛便刹那间的便聚在吕煜身上了。
    “诸位,这位便是吕煜吕公明,如今入雒求官,今日聚诸位于此,便也是想要向诸位介绍一二。”
    稍显文弱的坐在上首的中年文士说道:“吕公明的【石灰吟】,我也看过,慷慨激扬,有赴死之心,却是只有义士才能写出。”
    荀攸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其中事情会多有阻碍,不想事情倒没他想象中的那般艰难。
    “公明,我也为你介绍介绍。”
    说完,荀攸指着方才开口的中年文士,说道:“他乃郑泰郑公业,荥阳人士,如今被拜为议郎。”
    “见过议郎。”
    “唤我公业即可。”
    郑泰虽有名声,但也不耍架子。
    “这位是何颙何伯求,南阳郡襄乡县人士,如今为司空长史。”
    “见过长史。”
    “不必如此生分,既是有同志,互称表字即可。”
    接下来,荀彧便介绍那两个壮硕的锦服壮汉了。
    “这位是种辑,乃是大鸿胪种嵩后人,如今为侍中,身居陛下身侧。”
    “这位是伍琼伍德瑜,汝南人士,如今乃是越骑校尉,手握精兵。”
    “见过种兄,见过德瑜。”
    “公明本名吕煜,陈留人士,如今入三署为郎。”
    互相介绍过了之后,吕煜与荀攸也缓缓坐下去了。
    “昨日董贼夜宿皇宫,听说便是太傅亦是冲冠发怒,陛下尚且年幼,那董贼居然敢祸乱后宫,留宿龙榻,宫中侍女公主皆遭其玩乐,可恨,实在可恨!”
    说到此处,郑泰双目发红,用力的锤打身前的桌塌。
    “若董贼一日不除,我社稷一日难安!”
    淫乱后宫本是死罪,可董卓却恍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把后宫当作自己发泄**的温柔乡,睡皇帝的龙床变成了自己的专利。
    “何至于此!”
    何顒如今为司空长史,也算是董卓的身边人,对董卓得罪行知晓得更多。
    “前日董贼言之外出除匪,诸位可知?”
    越骑校尉伍琼重重点头。
    “只是外出除匪,日后带回如此多的女子?”
    “哼!”
    何顒冷哼一声,说道:“董贼那哪里是除匪?他暴戾恣睢,玩腻了宫中女子,就将魔爪伸向了民间。前日董卓带着军队出城去祸害百姓,行至当阳,便纵兵围住村民,杀光男子,割下头颅,血淋淋地并排摆在车辕上,还趁机掳走了妇女和财物。等回到洛阳后,董贼竟命令手下集中焚烧头颅,并把妇女和财物赏赐给士兵,对外宣称是战胜敌人所得。”
    说到此处,何顒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我虽是董贼长史,然而之前出了典军校尉曹操的事情之后,吕布日夜守候董贼身侧,叫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若不然,我便是一死,也要将董贼枭首。”
    “直娘贼的,太窝囊了!”
    侍中种辑也是满脸怒容。
    “可怜我大汉几百年基业,如今居然对着董贼束手无策,我等世食汉禄,可怜,可怜啊!”
    说着说着,这几个人居然哭起来了。
    吕煜在一边紧紧的听着,也没有发表意见。
    其实他这个时候还想要学一下曹老板大笑两声,顺道来句嘲讽:诸公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死董卓乎?
    但想了一下,吕煜还是沉默了。
    他可不想像曹老板一般去做刺客。
    曹老板能逃得一命,也算是命硬,加之董卓要讨好世家,是故给他一丝生机。
    他身后没有依仗,加上现在董卓对关东世家也是渐渐看清了。
    他杀起来,可不会顾忌太多了。
    “公明见我汉室倾颓,居然无动于衷,莫非你不食汉禄?”郑泰见吕煜面色如常,脸上也没有眼泪,心中顿时不悦起来了。
    吕煜静静的看着郑泰,笑着说道:“董卓如今越是得意,便越容易败亡,更何况他人望尽失,离死已经不远,诸位谋刺董卓虽好,但极难成,以我看来,与其哭哭啼啼,苦思刺董,不如助谋讨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