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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夫人坐在堂屋中间,穿得十分富贵,缂丝的外裳,深紫的衣料上绣着五彩祥云的团花,群裳下边绣着层层水纹,蓝色上边透着白色,还用水晶点点的堆出泡沫般的水珠,活灵活现。贺老夫人已经有了几根白发,杂在一头青丝中,有些打眼,她带着一根绣得精致的抹额,中间嵌了一颗红色宝石,艳得就如一团火,让她显得格外有精神。
贺老夫人的右侧坐着她的三个女儿,长女便是豫王妃,次女嫁了永宁侯,第三个女儿是长定伯的夫人,个个嫁得如意,看得贺老夫人不胜欢喜。
“如雪,最近豫王来你这边勤密了些?”贺老夫人笑微微的望着自己的长女,心中得意,那豫王素日里只宠爱朱侧妃,若不是自己暗中盯得勤密,只怕那朱侧妃的儿子已经坐上了世子之位了。现在形势大变,豫王少不得要来求着镇国将军府,难道还敢对自己的如雪不好?
豫王府她安插了人手,那边有回来通风报信的婆子,豫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镇国将军府这边马上就知晓了。听婆子回报,这几日豫王都歇在主院,就连朱侧妃的院门都没去过,朱侧妃不忿,恃宠而骄,跑到主院来请豫王去她院子里看看她生的那个儿子,却被豫王板着脸赶了出来:“我的事情难道还用你来指手画脚?什么时候去看璘儿我自幼安排,不用你来决定!”
朱侧妃拉长了脸,气哼哼的走了出去,主院里的丫鬟婆子见了,心中大快,那婆子赶紧飞着一双腿出来报信,贺老夫人听了指是微微一笑:“原本也该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豫王想被立为太子,没有镇国将军府的支持,那他还拿什么去争?靠朱侧妃那个没用的父亲?十多年前是三品,现在连个从二品都没有捞上,还能指望他扶着豫王登上太子的宝座?
原先以为豫王对于太子之位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宠着那朱侧妃,没想到这事情真摆到了面前,也有了这个想法呢。贺老夫人手里捻着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将佛珠拨得飞快,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朱侧妃不过是仗着她的狐媚分了些宠爱去罢了,笑得最后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豫王妃听着母亲询问,脸上有些发热,低着头道:“最近王爷态度改了不少。”
贺老夫人但笑不语,又与永宁侯夫人与长定伯夫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儿,母女几人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不多时贺寿的客人也慢慢的多了起来,堂屋里瞬间坐满了一屋子女眷,亮晶晶的首饰不住的闪着光,各色衣裳就如那柔软的云彩一般,娇艳粉嫩的颜色与端庄深重的颜色交错在一处,地上逶逶迤迤的一地。
水榭旁边搭起了一个戏台子,请了两套戏班子来唱戏,夫人小姐们点的都是些热闹戏文,麻姑拜寿、大闹天宫之类,就见戏台子上熙熙攘攘的一群人,翻筋斗耍水袖,锣鼓敲得铿铿锵锵的响,真是热闹得很。
长定伯夫人靠在贺老夫人旁边坐着,一边看戏一边与贺老夫人说话。戏台子上锣鼓喧天,将她们两人的声音全部遮盖了过去,可她们却似乎丝毫不受干扰,能清清楚楚听到对方的声音。
“母亲,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长定伯夫人瞅了瞅坐在母亲另一侧,正兴致勃勃看着大戏的豫王妃,压低了声音:“跟大姐有关。”
贺老夫人的眼神一转,不动声色:“你小声说给我听。”
“母亲,上次大姐开桃花宴,将一个姓肖的乡下丫头引荐给了各府夫人。”长定伯夫人有几分犹豫:“我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
贺老夫人笑了笑:“原来是这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听豫王府的婆子说过了,是宜轩那孩子与那姓肖的姑娘一道开了家铺子,你姐姐不过是想替宜轩拉些人去买东西罢了。”
“母亲,这事儿不光是这样呢。”长定伯夫人脸上有一丝焦虑:“大姐上回跟我说,要我收了那肖姑娘做干女儿,我心里就觉奇怪,即便要推销那铺子里的东西,又何苦将那姓肖的塞了给我来做干女儿?大姐这般安排实在让人觉得奇怪,我当时也没应承下来,就怕大姐今日又要找我说这事儿。”
“什么?”贺老夫人有几分诧异,可脸上却丝毫不显慌乱,朝右边瞄了一眼,见长女正兴致勃勃的在看着戏台,好像没有半分异样,心中起疑。
这次她做寿宴,长女还派人送回来一百只烤鸭,莫非也跟那肖姑娘有什么干系?她的手笼在衣袖里边,不住的在琢磨着这事情,不是小女儿担心过头,她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究竟长女脑袋里在想什么,才会想到要三女儿将一个乡下丫头收做干女儿?
即便那个乡下丫头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干,她为何不收在自己名下,却劝着三女儿收了那肖姑娘?贺老夫人将紫檀佛珠紧紧的捏住,这里头有些什么不对,肯定有问题。
豫王妃是贺老夫人这辈子最操心的人,作为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身份高贵,这亲事自然也马虎不得。当年她看中了豫王,贺老夫人也觉得满意,皇室贵胄,又生得一表人才,自然要想尽办法替自己的女儿谋得这段好姻缘。
可喜的是皇后娘娘也看中了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亲自指了她给自己的儿子为妃,贺老夫人心情舒畅,想着这可是心想事成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朱熙真,豫王竟然在成亲的第二日便向自己的长女说三个月要娶那朱熙真为侧妃。
镇国将军府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贺老夫人忍着怒火,找到皇后娘娘,话里有话的将这事情一说,皇后娘娘也是震怒:“那朱熙真定然不是个什么好人,竟然能让一个已经成家的男子为她如此神魂颠倒,岂能弄进豫王府去!”
可终究拗不过豫王苦苦哀求,一年后,朱熙真终于进了豫王府的大门,只不过是从偏门进去的——作为侧妃,她休想要有正妃的待遇。
进了豫王府,那朱熙真便较着劲儿跟自己的女儿斗,她知道自己的长女如雪心软,没设密码手段,只怕不是那朱熙真,只能由自己操一份心了。
女儿与朱熙真同时怀了身子,为了让女儿摘去嫌疑,也为了确保女儿能一举得男,她让女儿借着忧思成疾的理由去了别院,两边同时下手,女儿得了个男孩,是她做下的手脚,朱熙真得了个死胎,也是她的手笔。
豫王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她身上过,只以为朱熙真身子娇弱,不宜生养——那些大夫不都是这般说的?他也是爱惜朱熙真,竟然隔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都没让她有孩子,直到朱熙真过了二十五,身子比以前显得要强壮些了,才让她重新又有了身子。
不管怎么样,朱熙真的儿子毕竟晚了十年,现在自己的外孙已经十五了,她的儿子才五岁,黄口小儿,能有什么威胁?更何况现在豫王还要求着镇国将军府,她的儿子想要翻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这节骨眼上,为何如雪要用这般举动?贺老夫人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死死的掐着那颗佛珠——她要保证自己的女儿安安稳稳的继续做她的豫王妃,做到太子妃,最后做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条路必须稳稳当当的走下去。
这边戏班子唱得正热闹,贺老夫人用手扶了扶额头:“我先去歇息一阵子,不知为何,头有些痛。”
豫王妃慌忙扶住了贺老夫人:“母亲,我送你去歇息。”
“如雪,你便到外边替我招呼下客人,我先去歇息片刻。”贺老夫人摆了摆手:“这么多客人,你可得帮我招待好了。”
走回内室,贺老夫人顿时精神矍铄:“速速去豫王府打听下,将最近王妃的一些事情告知我,不得有半点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