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高塔内十二层的高度。
    头顶的螺旋状阶梯，却丝毫没有就此停止的趋势。
    仍然近乎无穷无尽的向上蔓延，一眼看不到尽头。
    让人难以想象，那最高的塔顶，会是怎样的一幅风景。
    牺莱把青野带入了这一层的一个房间。
    似乎是要进行某些蜕变前的仪式。
    意外的是，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注意，是“其他人”，而并非是其他的生物。
    房间内，赫然有四个衣着不同，相貌各异的人类！
    其中甚至有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剩下两个则都是黄种人。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
    他们身体中散发而出的气息，都很强大！
    当然这个“强大”是相对于一般人类，乃至于一般超凡者而言的，比不上他们身边的某些牺莱，也比不上青野。
    可也绝对都是超凡者中的佼佼者，按照东京别动队的分级的话，起码都是b＋级，乃至于a级的强者。
    实力不俗！
    然而他们此时，则全部神色迷茫、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自我思考的意识。
    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肉体。
    所以才会任凭牺莱驱使，没有抗拒也没有反对，只是服从着听到的指令而已。
    在表面上，青野同样如此。
    但是就在刚才，意识即将沉沦的时候，特质【冷静】还是顽强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把青野的精神拉回了悬崖的边缘，不至于沦为这些超凡者一样的情况。
    不得不说，无面人的手段不仅异常诡异，而且非常高明。
    在无声无息间，就能瓦解人们反抗的意念。
    而且这种攻势，夹杂在温柔而体贴的气氛中。
    像是——即便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但是把它们放在一起，便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无面人们正是如此。
    它们的祝贺和欣喜全都是真实的。
    它们在真心实意的为人类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庆贺，并且为此欣喜高兴。
    然而正是这份和谐的态度，慢慢的消融了进入这世界人们的敌意，再一步一步的令人们沉浸在其中，不去想更多的事情。
    才会变成眼下的这种状态。
    青野表面上和这四个超凡者的表现一般无二——那是他的【伪装】发挥了效果。
    内心却有如明镜般澄澈，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这些超凡者的来源，其实很好理解。
    既然全世界都有进入这座遗迹的入口，会有来自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超凡者企图一探究竟，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只是明显，这些超凡者们的运气不是很好，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处境。
    在四个超凡者身边，有一个后背长着两对肉翅的牺莱。
    最显著的特点是，他的下半身，好似八爪鱼的身躯。
    生长着数只粗壮、滑腻的触须。
    但触须上没有吸盘，只是一条条光洁的肉块。
    这种光滑，又会给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诞和厌恶。
    青野身边的牺莱，对触须无面人轻轻颔首，以示尊敬，随后就此离开——青野早就发现，无面人这一种族中的等阶观念无比强烈。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命令，似乎是绝对的。
    从先前的无面女人跪倒在牺莱的表现也能看出。
    是否生长出血肉、骨骼构成的翅膀，翅膀的多少，似乎是它们判断等阶的方式。
    青野还记得，在那古老的壁画中，原始部族的首领——那有明显女性特征的的人，在越过那道“门”以后，背后长出的，也是两对翅膀。
    或许这是在说明，她本身就有不低的超凡潜质。
    只不过在蜕变成牺莱后，才将这一点显现出来。
    如果青野没有看错的话。
    章鱼似的牺莱，正在给这四个超凡者检查身体。
    几根最为细小的滑腻触须，在超凡者身体表面扫荡着。
    和触须接触的衣物，全都毫无阻碍的被消蚀。
    现在正在被检查的，是四人当中唯一黑色肤色的男人。
    在扫荡过下半身后，那几根触须在男人的胸膛处来回徘徊。
    这只牺莱流露出些许厌恶的情绪。
    随后，触须狠狠刺入！
    一个微小的创口，出现在皮肤表面，随后其他触须向里深入。
    像是蠕虫向着血肉里钻去。
    “嗤嗤——”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再然后，一个小小的金属块，从男人体内取出。
    好像是一个类似芯片状的事物。
    就是不知道这芯片是男人主动装配上的，还是在他自身都不清楚的情况下。
    只是很快，被取出的金属材料，不只是这一片芯片而已。
    一大片薄薄的特质金属片，位于男人的双臂上。
    ——可能是为了增强防御力，或是作为隐藏的杀招。
    在小腹处，则取出了一些细碎的合金，也不知道它们起到什么作用。
    在这个过程中，黑人男子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疼痛。
    可即便如此，男人依旧没有从那种空洞迷茫的状态回归正常。
    可见，那并不像是陷入梦境里的人们，疼痛能使他们从梦中惊醒。
    青野稍加思索。
    m国的超凡者，已经有了这么深的机械改造程度了吗？
    这些金属明显是后天安装上去的装备，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能增强超凡者的战斗力。
    但现在，牺莱它们对待这植入人体内部的金属造物，明确表现出了嫌恶。
    【上好的材料，就这样浪费了。】
    它喃喃开口，自言自语道。
    顺便一提，它说的是属于牺莱的语言，但是青野却意外的能够理解它们话语中的含义。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些从男人体内取出的金属块上发出。
    只见牺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它们就凝结在了一团，被不断压缩，最后变成一颗体积极小的金属块。
    ‘那种能力，似乎和念力相似？’
    先前的牺莱已经离开，也就是说，这房间里，只有这一只敌人而已。
    但青野并不能确定，它们之间是否具备精神直接交流的能力。
    先前的牺莱可没对它说一句话。
    而且无面女把青野送到高塔下之前，她和那只牺莱可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于是。
    青野暂时选择了隐忍。
    前提是那触须不会在他身上扫荡检查。
    好在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它只对那个黑人男子进行了检查，其他三人，都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大概是因为，进行身体改造的超凡者，只有他一人而已。
    而在“看”向青野时。
    触须无面人甚至发出一声惊呼。
    “哦呼！”
    语气满是感慨，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孩童见到了它最喜欢的玩具，也不亚于医生找到了最适当最流畅的手术术式......都会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那种恰到好处的体验，实在异常美妙。
    它直勾勾的盯着青野的面容。
    随后向下，肆无忌惮的观察青野的身体——大胆的程度不亚于【幻梦】店里整天都变着法子想要“吃”掉青野的富婆们。
    【美！真是太美了！】
    【蜕变之后，您将会成为凌驾于我之上的存在！】
    它用它们专属的语言赞叹道。
    表露出的情绪，全然是欣赏和敬畏。
    【尊敬的客人们，跟我来吧。】
    触须牺莱做完检查后，又开口对青野等人说道。
    话语里，似乎带有一种特殊的力量。
    四个超凡者站起身，顺从的跟在它的身后。
    那被取出诸多金属材料的男人，脸色发白，肉眼可见的虚弱了几分，但是他身上被触须刺穿的伤口，则是被特殊的黏液修复了。
    仍然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青野见状，同样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后面。
    脸上的表情，和其他超凡者毫无差别。
    就连僵硬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伪装】能达到的效果，可是影帝级别的！
    青野的表演，没有破绽。
    牺莱仍是意外的把脸朝向青野的方向，似乎觉得有哪里奇怪，但怎么也发现不了异常到底是什么。
    最后只能带着青野等人，向着更高的楼层前进。
    向上行走的过程中。
    能听见触须滑腻的蠕动声、人类脚步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声，还有一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浅唱声。
    有点像教堂里的唱诗班，宏伟辽阔。
    光是听着吟唱的乐曲，灵魂便仿佛飘往另一个位于天空中的国度。
    在那里，不受肉体和现实的限制。
    每个人的灵魂，都能自由自在的驰骋。
    没有任何障碍。
    思绪所在之处，任由想象和掌控。
    可是。
    ‘哪里有那么好的地方呢？’
    青野在内心发出质问。
    牺莱沉默着。
    超凡者们也沉默着。
    他们静默的走在阶梯上，好像永远不会停下。
    超凡者们的视线越发空洞，浅浅的歌声，仿佛完成了对他们灵魂最后一步的洗涤，只需要迈出最后一步，就能完成蜕变。
    可超凡者中，除了青野之外，还有一个稍显不同的异类。
    这是黄肤色超凡者中的一位。
    他穿着一身道袍，满头银丝，可是面容极其年轻，没有丝毫皱纹，皮肤也像是初生的婴儿那样娇嫩。
    有极大的可能，是华国人。
    在经历“圣歌”洗涤后，他的眼底略微透露出一两分挣扎。
    即便很快如同潮水褪去，但是有过挣扎，和没有挣扎，那可是两个概念。
    除了他以外，剩下的超凡者全都一点知觉都没有，想来是彻底沉沦。
    突然间。
    【小兄弟！】
    轻飘飘的话语，直接在青野脑海里响起。
    青野目不斜视，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但同样在心里回答道。
    【你是......】
    【小兄弟，是我是我。】
    【哈哈！贫道就知道你也在装死！】
    【贫道的心算果真已然大成了呢！正所谓天地无极，道法无常，可没什么超脱贫道的心算之外。】
    【不愧是老道我，这下可是有救了。】
    接连不断的声音传来。
    听语气挺是喜气洋洋。
    但这些话语，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有一搭没一搭的那种，总之，和正常人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
    巧了，青野和非正常人相处的时间，也比和正常人接触的时间要长。
    这症状，我熟啊！
    青山病院里，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四五起性质相仿的病例。
    【老前辈，您是从哪家病院里毕业的？】
    【茅山第二附属精神医院......诶？】
    下意识的在意念里回答，道士突然回过味儿来。
    【小兄弟，你竟然看穿了贫道的来历！莫非你的心算神功，还要在贫道之上？】
    【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看你天资聪颖，不如拜入我门下，今后一起吃香喝辣！岂不快哉？】
    青野这会儿可彻底摸了底——好嘛，这不可就是同行嘛！
    这熟悉的交流方式，倒是让青野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别说，现在一想，还是有点想念的。
    主要想念小壮、大花，还有那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跟屁虫女孩。
    但现在，也不是考虑拜师学艺、吃香喝辣的时候。
    【老前辈，你有法子可以逃出生天了？】
    青野在心里问道。
    【那是自然，贫道人称“真空道人”，看真是真，看空是空，早就胸有成竹了！】
    【不过要是有小兄弟你的配合，成功率定然能提升到两成！】
    暂时忽略“真空道人”这个别号的引申含义。
    青野抓住了重点。
    【提高两成？还是提升到两成？】
    【当然是提升到！】
    真空道士理直气壮，一点都不为此感到羞愧。
    【两成还不够吗！它们可是不知道算什么的劳什子东西，光是说说话，就把那几个后天大圆满的力士弄得神志不清，现在怕是已经魂归西天了。】
    【若不是老道我心智万里挑一，恐怕也会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小兄弟，心动不如行动。】
    【再拖一会儿，它怕是要把我们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了。】
    青野即便从哪里都觉得这位真空道人丝毫不靠谱，但现在似乎也只能按照他的计划来行事了。
    “到了。”
    这时，牺莱停下了“脚步”，转身对青野等人说道。
    青野一直在计量他们所处的层数，这里，已经是第33层了。
    ——在许多文化中，33似乎具有特殊的含义。
    青野抬起头，看向身前。
    一扇怪异的“门”，赫然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