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女_分节阅读_24
当时女儿不争气,还没出阁就与那骆大老爷有了首尾,肚子里头有了人家的种,身价就没办法抬高了,只能由着那骆老夫人漫天开口要价,倒赔着才将女儿嫁了出去。现在哭着回来了,他一点都不同情——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高老夫人心疼女儿,一把拉住骆大奶奶看了个不歇,叹着气道:“悦心,你也别和女婿闹了,家和万事兴!在家里住一晚上,明日女婿来接你就回去!”
骆大奶奶见自己这次回来,父母亲都没以往热络,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个晚上没睡安稳,一想着自己吃了亏,更是挠心挠肺的不舒服。现儿见着骆大老爷来接自己了,总算是找了个台阶下,用手指头戳着骆大老爷的脑门子,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堆话,这边骆相钰与骆相珲跑了出来,抱着骆大老爷哭着喊父亲,骆大奶奶略微停了停:“也罢,吃过午饭再回去罢,快到午时,赶回去也晚了。”
骆大老爷听着骆大奶奶松了口,心中高兴,凑过来一只手拢住了她的肩膀,一只手却往肚子上探了去:“有没有吓住我的心肝?”
骆大奶奶将骆大老爷的手打了下去:“什么心肝不心肝的,你那陈姨娘李姨娘才是心肝!我肚子里头这块肉,又算得了什么!”
骆大老爷涎着一张脸凑了过去:“她们算什么?跟你相比,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你当真是这么觉得的?”骆大奶奶眼睛转了转,漾漾的淌出了春水来,咬着牙想笑又笑不出:“你这冤家!!我是前世欠了你的吗!”
骆大老爷这颗心才落了地,一把抱住了骆大奶奶:“佳玉,我的乖乖,你别生气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打要骂都随你!”
“那……我要你收拾了那个骆相宜呢?”骆大奶奶一只手揪住了咯大老爷的耳朵:“你说说看,怎么样收拾了她?”
骆大老爷心中一惊,收拾骆相宜?母亲不还想着栽培她?一盏琉璃绣球灯在眼前不住的晃着,暖暖的灯影里照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蛋。
那是他的长女,生得不赖,逗人喜欢,留着她,还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处呢。骆大老爷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怎么着也下不去手,你说说别的!”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记着那个姓钱的。”骆大奶奶横着眼睛,手下用劲,骆大老爷嗷嗷的叫了起来:“轻些,轻些!”
“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骆大奶奶气哼哼道:“可我才一开口,你就不答应了!我说收拾她,又不是要弄死她,只是想打打骂骂出口气罢了,你以为我心肠有那么毒?”骆大奶奶眼珠子转了转,嘴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只是她身边那个叫翠芝的丫鬟,可留不得,牙尖齿利的,还天不怕地不怕,一条心思想护着主子,我非得好好整治下她不可。”
骆大老爷心里轻松了几分,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她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只不过……骆大老爷有几分紧张,小声提醒道:“你也莫要下手太狠,家中无缘无故的死了奴婢,传出去口风不好,我正是要紧时候,你也注意着些!”
骆大奶奶咬紧了嘴唇,怏怏不乐:“不过是一个奴婢,卖的是死契,一顿板子打死了又如何?她的命反正全攥在我手里的。”
“翠芝是钱家的奴婢,她的卖身契可不在你手中,再说打死了奴婢,有好事的去官府里告上一状,咱们骆家也丢不起那个脸!”骆大老爷叹了一口气:“你还想不想要诰命帔带?这个时候就少给我惹是生非了。”
骆大奶奶皱了皱眉头,一甩手就往前边走:“反正你心里头还是偏着那钱氏的,我只是一块泥巴,她便是天上的云,就连她带来的奴婢,我的不能动一手指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骆大老爷追了过去,拉住了骆大奶奶的手:“我若是偏着钱氏,那时候还会跟你来往?你也不看看,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要对付一个人,何必一定要将她打死才算是解气?还有不少法子可以用上的,既不让人捉住把柄,又能瞧着她一辈子受苦。”
骆大奶奶眼睛一亮,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笑容:“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对付女人,难道最好的法子不是让她嫁一个糟糕的男人?”骆大老爷说得阴恻恻的,活的光。
早些年他就想染指翠芝了,结果被翠芝一根棍子赶了出来,还将他告到了骆老夫人那边去。骆老夫人虽然觉得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可还是把他喊过去说了几句:“翠芝是那钱氏留下来照顾宜丫头的,她不乐意,你也别吃相难看,你不已经有个陈姨娘了?何必将钱氏的丫头都搂着?这府里头丫鬟多得是,想提拔一个做姨娘,还怕没有愿意?何必要去用强?”
刚刚成亲还没一个月,钱氏的陪嫁丫鬟翠玉便不住的抛眼风,他便将翠玉给睡了,骆府里多了一个陈姨娘,骆大老爷不以为然,可骆老夫人这般说了,也不好顶撞母亲,只能又睡了个姿色好一点的丫鬟,提拔她做了李姨娘。
可究竟心底还存着一口怨气,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不想跟自己,真是有眼无珠的货!
骆大奶奶想惩处翠芝,骆大老爷求之不得,可是翠芝不能死,只能慢慢活受罪才好。他要看着她被折磨,让她后悔自己有眼无珠,好端端的姨娘不愿意做,最终却落到泥地里被糟蹋。
☆、29
“母亲,我回杨府去过节了。”杨二奶奶朝杨老夫人行了一礼,脸上全是笑容。
杨老夫人指了指桌子上堆着的礼品盒子道:“这是我给你母亲的一点心意,你拿了回去,罢。替我向她告个罪,就说我事情忙,没法子亲自去看她,让她不要见怪。”
杨二奶奶的脸皮子血红,低低的弯下腰去:“母亲实在太客气了。”
杨老夫人年年这般客气,上好的金丝燕窝从来就没少过,可自己家里的回礼却轻得不值一提,杨老夫人心中生生的痛,大恨自己没有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也能这般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挥,金贵的东西送上一堆。
杨二奶奶不喜欢回娘家,并不是怕杨老夫人不高兴。
杨老夫人是个顶顶和气的人,对于礼节这些并不是特别注重,而且还经常与杨二奶奶说,要她多回家看看:“都说女儿是赔钱货,大抵是嫁了人便不回娘家了。其实娘家是女儿家最亲近的地方,怎么能嫁了人便忘了娘家?你得空就多回去瞧瞧,免得你母亲挂念。”
最开始的时候,杨二奶奶还有些忐忑,以为杨老夫人不过是嘴里说说罢了,或者是话里有话的想看看她的真心,可后来才发现,杨老夫人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她那大嫂不是广陵人,每年都要回娘家四五次,杨老夫人每次都笑眯眯的打发一大堆东西给她:“回去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杨二奶奶亲眼见了几次,知道婆婆确实是一片好意,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杨二奶奶每年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上元、端午、中秋这三个节日是必然要回去的,其余时候,也只是派管事回骆府问个安,送些东西罢了。
虽然生在骆府长在骆府,她实在不喜欢自己家里的人,以前是不喜欢三个兄弟,现在就她母亲骆老夫人,杨二奶奶都有些微词。
在家做闺女的时候,骆老夫人对杨二奶奶很好,幼年时候也送了她去杨氏族学,杨二奶奶也算是个颇有才名的女子。十二岁以后,杨二奶奶便没念书了,在家中专心学习女红之类的手艺,等着备嫁的时候也能做出几双出彩的鞋袜。
十四岁那年,三月三踏青,遇着了杨家的二公子,小时候两人也曾在杨氏族学里见过面,算是半个熟人。杨二公子对她一见倾心,回家以后便求着杨老夫人来骆府提亲。
杨二奶奶那时候根本没想到过能嫁进杨府去,毕竟骆家与杨家,不是相差那么一点点。她虽然对杨二公子也心生爱慕,可只能默默的将那份情意埋藏在心底,想都不敢去想,她只是没落的广陵骆家的小姐,如何配得上杨家那高门大户?
万万没想到,杨老夫人竟然应允了杨二公子的请求,当即就遣了媒人来求亲:“骆家有好女,杨家愿求之。”
骆老夫人惊喜得快说不出话来,当即便允了,交付了生辰八字,天天在家中求神拜佛,求菩萨保佑八字能合上,千万要是大吉之兆。最后这亲事顺顺当当的定了下来,杨二奶奶觉得自己做梦一般,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杨家妇。
只是出嫁那日,杨二奶奶便觉得有些难过,杨府给了五万两银子做聘礼,结果骆老夫人只花了一万两在她的嫁妆上头。杨二奶奶本以为那四万两会折算成压箱银子给她带过去,没想到骆老夫人却只塞了一万两的银票给她:“你拿着这个,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能派上用场。”
田庄铺子这些,她是不求了,可是骆家再穷,也不至于要将她的聘礼克扣下来,这不跟那些穷人家卖女儿贴补儿子的做法一样?杨二奶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坐在花轿里头,心里堵了一大块,到了杨家拜堂的时候,眼泪珠子差点没落下来。
愿以为母亲对她最是宠爱,没想到自己要出阁了,她却狠狠的刺了一刀。杨二奶奶提心吊胆,生怕杨老夫人说起嫁妆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得杨老夫人根本就没问起过,她过了好久才放下心来。
杨大奶奶曾经跑过来跟她说:“你把压箱钱交去给婆婆,让她给你打理,每年能进不少银子!”杨大奶奶说得眉开眼笑:“我八万两压箱钱全给了婆婆,每年能有两万的进账呢!”
杨二奶奶心中暗道,大嫂为了巴结婆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谁家的婆婆不是想拿捏着媳妇,还能由着媳妇来借鸡生蛋不成?这笔银子她绝不会拿出来,免得被大嫂给骗着把自己压箱底的银子都撮弄走了。
年关的时候,杨二奶奶亲眼见着杨老夫人将银票交到杨大奶奶手里:“今年收成好些了,有三万两。”
杨大奶奶将银票往杨老夫人手里推:“母亲,不是说准备去潮州开新铺子了?我还放十万到你手里,就当我入股的银子!”
杨老夫人笑着瞅了瞅杨大奶奶:“你倒是机灵!”
听着两人说起三万十万的,就如在喝清茶一般,一点也不觉得有多少银子,杨二奶奶吃惊得很,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问杨二老爷:“夫君,母亲……生意做得很大?”
杨二老爷奇怪的看了杨二奶奶一眼:“大,如何不大?全大周都有她的铺子,到处都有田庄,还买了不少山头!”
杨二奶奶紧紧的攥住了衣裳角儿,心中懊悔不迭,自己若是信了大嫂的话,年关的时候两三千银子大抵是能分到了。她小心翼翼道:“我想放些银子到母亲那边,可不可以?”
杨二老爷惊诧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的压箱钱难道没拿去放到母亲手上?我们家的聘礼是五万两,加上你母亲暗地里塞的,总怕七八万该是有的罢?”
杨二奶奶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有几分尴尬,坐在那里没有出声,杨二老爷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想着你的压箱银子,那是你的钱,我看都不会去看!”
见杨二老爷误会了自己,杨二奶奶更是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她想了好半日,最后拿定了主意将自己的一万两银子捧了出去给杨老夫人:“母亲,我也想跟大嫂一般,将压箱银子给你。”
杨老夫人笑吟吟的看了下杨二奶奶:“这银子也忒不起眼一些了,这样罢,我先替你把这一万两银子去做短期,等着翻了倍再腾出来给你分红利。”
杨二奶奶听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杨老夫人说的及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心里头明白,婆婆答应了给她赚钱,当即向杨老夫人道谢,心中感激不尽。
那年年关,杨二奶奶分了一万两银子,杨老夫人笑着道:“你这一万两银子要钱生钱,实在不容易,那管事费了不少心思。”
杨大奶奶在旁边“嗳哟”了一声,很是热络道:“弟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多少放多少,放到婆婆这边不会亏本,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的话!你瞧瞧,才放一万两!”旋即笑着拉了杨老夫人的手只是撒娇:“母亲,你对弟妹好得多,她一万两银子都变出一万两来了!”
杨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比她先来了这么多年,又多放了这么多银子,你占了强还要来卖乖!”
杨二奶奶见着杨老夫人与杨大奶奶这般和谐,心中羡慕,又深深痛恨母亲让自己出丑,五万两银子的聘礼,只打发了自己一万两的压箱钱过来,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广陵骆家,竟然落到要卖女儿的地步了?”
自此之后,杨二奶奶便不喜欢回娘家。
每次回去见着骆老夫人,心里头便觉得有疙瘩——究竟意难平。
回娘家见着那几个小家子气的嫂子,更是不舒服,起先相宜的母亲在时,两人还能说几句投契的话,后来过了两年,相宜的母亲因着难产甩手走了,在骆府杨二奶奶便没得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