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歌与歌,海上的泛舟人
先下山,到海岸,沿途也经过桩林,托莉涅颇为惊奇地看着约纳斯在一根根高低不平的圆木上快速跳跃。
“嘿!男孩儿!你做什么呢?”
约纳斯站稳了,扭头看到巨魔人同一个金发的美人站在一块儿,他抬手挥了挥,打个招呼。
鹿正康也抬手回应,托莉涅又问了一遍,“做什么呢?”
“锻炼身体!”约纳斯拉长尾音,一句话说得跟咿咿呀呀唱戏一样。
托莉涅被他的阴阳怪气逗笑了,一把搂住鹿正康的脊背,当然她想搂肩膀的,只是人太矮,手太短,可惜可惜,本来是哥俩好,现在看着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意思。
约纳斯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开始唱一首抒情和缓的歌谣。
“喂!漂亮的姑娘啊!
“很久没有看望你了,
“迷人的身姿
“令我沉醉至死。
“但凡爱情,皆有坎坷。
“但凡坎坷,皆有痛楚……”
托莉涅的笑声越发不羁,她都快站不住了,身体倾斜着倚靠在巨魔人宽厚的臂膊上,一双眸子眯起,弯成清朗的峨眉月,有浅淡的反光从眼睑微启的间隙里投出,照耀人心底的一片荒漠大地。
鹿正康摇了摇头,对约纳斯招招手,男孩翻身跃下,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矫健的身姿,倒是让托莉涅眼前一亮,“好有天分的小子!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独孤城,给你入个伍?”
鹿正康急忙道:“他年纪轻轻的,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别说入伍的话!”
约纳斯仰头与高大的诺德女人对视,“听说独孤城有诗人学院?”
“当然啦,那里每个人都可有趣了,每天都有姑娘跟着他们往酒馆跑,哈哈哈!小孩你以后也当个吟游诗人吧!可招女孩喜欢了!”
约纳斯顿时一脸向往,这早熟的模样看的鹿正康头疼,拍了拍他的脑瓜子,“好好练习,别想没用的,去吧,待会儿我过来检查你的技艺!”
“你们去哪儿?”
“监狱,去不去?”鹿正康吓唬他。
“去!”约纳斯眼前一亮。
托莉涅伸出手去搓了搓男孩的脸蛋,“小孩子家家啊,不要对监狱感兴趣,小心以后不学好哦!”
“哦——”约纳斯仰着头,“嘻嘻,我晓得啦,你们要私会是不是!哼!我得跟着你们,防止你们做坏事鸭!”
鹿正康一拍自个儿的后脑勺,真是头疼,“你小子到底在学院里学了什么东西!”
托莉涅一把抱起男孩,将他搂在怀里,“小家伙还是个坏蛋!走吧!”
向北进发,绕过桩林的时候,托莉涅用严肃的语气问道:“这个是不是那些法师的玩意儿?”
“是的。”
“唉。”托莉涅受到冬堡人的影响,同样对法师略有戒惧之心,不过她不会对鹿正康的想法说三道四。
一路慢慢走,聊聊天,鹿正康从托莉涅口中也知晓了许多独孤城的城市生态。作为天际首府,政治中心,哪里并不如雪漫城繁华,但格外有生气,在城市里能看到两类军人,一类是帝国的驻防军,一类是领地卫兵,从衣着和纹饰上就能看出不同来。
城市著名的建筑有蓝色宫殿,诗人学院,还有阴郁堡。蓝宫里住着天际的至高王和王后。这个至高王是由各领地领主集结的大议会决出的,然而因为帝国在天际的势力主要就安置在独孤城,于是至高王也常常以独孤城领主担任,算是一个潜规则了。
独孤城的下水道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内部空间宽阔,据说藏匿了很多见不得人的黑暗。卫兵们总是奉劝居民不要因为好奇而钻入地下管道,而他们自己也很少会进入其中。那里的环境同裂谷城地下的鼠道有得一拼。只是不那么出名,不是城里常住的居民,基本不会听说有这样个地方。
“美食家,你有想过以后去做什么吗?”
“有。”
“能说说吗?”托莉涅与约纳斯同时竖起耳朵,眼神却装作不在意地四处游走。
“探索知识,做一些轻松的工作,游历天际……”
“真让人向往!伟大的梦想。”托莉涅赞叹道。
“这是伟大吗?”
“这是浪漫!”约纳斯大喊。
鹿正康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想要做的当然不止这些。只是他不会将一些超乎常人理解的话当众说出来而已,除了惊世骇俗,没有什么意义。
来到海岸,站在这个角度朝西北望去,法师学院的高墙如山威严,其下的孤岛如倒立的圆台,直让人感到心惊胆战,生怕岛锥断碎,偌大城堡落入海底。
“当年的大塌陷,突如其来,原本学院是在地面上的,你朝北看,那些破碎的岛屿,它们曾经也都是陆地,如今只有沙石残留了。”托莉涅说起这段恐怖的往事时,语气轻松,人对伤痛的记忆是会减淡的,更不要说是传承下来的伤痛。有人责备学院,认定他们是凶手,那么便会传承仇恨,六十多年了,冬堡里的老一辈都死绝,可复仇的情感还在这个衰落的城市滋生,领主科利尔就是最好的例子。
鹿正康对这样的话不予回应,约纳斯倒是发出了颇为同情的叹息。
海边有一艘小木舟,三个人坐上去后颇为拥挤,鹿正康坐在船肚子,约纳斯做船头,托莉涅坐在船尾。
两片木桨轻摇,渡海向北而去。
鹿正康轻轻唱着歌,“让我们荡起双桨……”缓缓的,低低的,不欢快,但足够悠扬。
故乡的话,多久没有再说出口,游子的歌,没人听懂,游子的心,却能叫人感泪。
“这是您家乡的歌谣吗?”托莉涅眼睛亮亮的,仿佛蕴藏着一个夏天。
“是的。”
约纳斯扭过头,望晴天上午平静的近海,破碎的冰山与岛礁阻挡了风浪,除了雪大云沉,这也是一个好天气。
男孩突然一指远处,海平线上有一点孤舟,黑色的剪影隐约可见一个划船的人,下颔长长的胡须垂落。
“那个人在坐什么?”
鹿正康挑了挑眉毛,“去看看?”
男孩与女人不约而同地说一声好,他们笑起来,充满天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