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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省了我开第三次话头了。
“孟卿,”我刁难他,“刚凿出来的温泉泉眼你就给人家占了,还说是给朕占的,往后人家说朕与民争利怎么办?”
“陛下不必担心,听说泉眼是进献给陛下的,当地百姓都莫感荣耀。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享用自家的一处泉眼,怎么是与民争利呢?”孟士准道,“臣也不过借花献佛,以陛下之物,讨陛下欢喜罢了。”
莫感荣耀?
我斜睨着孟士准这老狐狸,觉得他太能扯了。
“成,园子朕不要,仍是你的。不过朕哪天心情好,可以去园子里转转。”我起身,“朕累了,你回去吧。”
傍晚,还没传晚膳呢,卫明急匆匆地就来了。
卫明跟我睡了三年了,我食髓知味,他却还像个雏似的,每回睡我都不情不愿,扭扭捏捏,仿佛被睡的不是我,是他。要请卫将军进宫,得提前好几天就想借口,提前一天递口信,当他下午宫里还得派人去他府里盯着,以免他再找什么借口策马出京,躲过这次,再躲下次。
难请,真难请,就这么个难请的人,今天不请自来,你猜是为什么?
我问卫明,你用过晚膳了吗?卫明说,用过了。我说,朕还没用呢,要不你也再来点?卫明说多谢陛下,臣吃饱了。我说那好吧,朕吃朕的,那你坐在旁边,陪朕总行?卫明点点头,说,行。
真好商量,真不像他。
晚膳吃得清淡,碧粳米的粥搭许多时蔬小菜,还有御膳房新制的鸡蛋葱花小饼。为了文雅,他们还给饼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什么“扁舟夕渡”的,实际就是翠绿葱花洒在澄黄鸡蛋饼上。我头一次听这名字,猜了一盏茶,愣是没猜出来这是个啥,饼端上来,给我笑岔了气。
我便是不懂,我这么个实实在在脚踏实地的皇帝,怎么就培养出宫里这么浮夸的风气?
我指挥章枣给我夹菜,一会儿是小葱拌豆腐,一会儿想吃点嫩黄瓜。卫明在旁边坐立不安,又是搓手,又是咬牙,屁股下面像长了刺,恁宽大个椅子他都坐不住。我瞧着有趣,指挥章枣把琉璃丸子盛一小碗过来,端在手里道:“今儿,朕去探望云妃了。她跟朕提起来,总惦记着御膳房的琉璃丸子。她一提,朕也惦记了,于是叫御膳房做来当晚膳,果然软糯香甜,好吃极了。”
我举着碗,缓缓走到卫明面前,倚着桌子,轻轻给他舀起一勺:“将军尝尝?”
那勺子上印着双燕齐飞的图案,暗喻夫妇情意深笃,融洽和谐。我拿这样的勺子舀琉璃丸子给将军吃,将军却不肯吃,身子一退,退到了椅子深处去,还像偷情怕人瞧见似的,瞥了瞥身边侍立的宫女太监。
我目光一沉,看着章枣道:“你们下去。”
章枣轻轻应了一身,旋即目不斜脚不顿,率众人退出。
殿内只剩下我跟卫明两人,我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哄道:“你尝尝,可甜呢。”
卫明这才张开嘴,很不情愿地将勺子含了进去。
琉璃丸子用黑芝麻做馅,甜而不腻,我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卫明却不知怎么,神色敷衍,仿佛美食也甜不了他的心。他潦草嚼了几口,匆匆咽下,道:“找到燕宁的下落了,是吗?”
我回手把碗放回桌上,笑道:“你不是问过刘岭了吗?”
“刘岭说得不尽不详,所以我才……”卫明情急失言,赶紧刹住。
“所以才这么急匆匆的进宫问我,是吗?”我满不在乎地笑,“你肯定寻思着,要么是我不许刘岭告诉你,要么刘岭不敢跟你多说,却一定不会对我有所隐瞒,所以才来跟我问个明白,对不对?”
卫明咬牙不语。
我说:“可惜,你猜错了。”
“我知道的,也仅限于纸条上写着的那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而已,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我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叫刘岭加派人手去查了,既然有消息,想来找到太傅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卫明这才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听风处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卫明喃喃,“我只是担心燕宁在外面受苦,你不知道,他从小锦衣玉食,是吃不得苦的……”
但凡提起殷燕宁,卫明从来是“他吃不得苦”“他受不得累”,仿佛殷燕宁是琉璃翡翠玻璃人,要被人捧在手心,悉心呵护才好。他对太傅如此一往情深,酸得我牙疼,我忍不住肚子里往上冒坏水,道:“今儿我去探云妃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将军家的三夫人似乎也快临盆了。将军可曾想过,孩子出世以后,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卫明不喜欢我提他家那一位正房两个小妾,皱眉道:“还不知男女,如何取名?”
“那就男孩备一个,女孩备一个。”我自告奋勇,“我来替你取。”
我换了个姿势,仍旧依靠在桌旁,想了一想,笑道:“有主意了。将军如此武勇,孩子要是再取个硬气点的名字,只怕以后你们爷俩要闹起来。不若取名柔些,往后以柔克刚,也能制住你这个亲爹。”
我顿了顿,笑意盈盈:“所以依朕的意思,若是女孩,取单字为‘燕’,若是男孩,取单字为‘宁’,如何?”
“你!”卫明骤然握掌成拳,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仿佛要一拳打死我。
我才不怕,冷笑道:“我怎么了?将军对太傅一往情深,念念不忘,用取太傅名中单字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以示纪念,不好么?只是不知道有朝一日太傅回来,发现自己的情郎不光取了三房媳妇,这媳妇的长相还跟自己处处相像,其中最像的一个,情郎跟她连孩子都有了,太傅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卫明霍然起身怒道:“这三个女人我一个都不想娶,是你硬塞给我的!”
“是我硬塞给你的不假,可我只是塞给你,却没叫你睡她们。”我反唇相讥,“你自己把持不住,挨个睡了,还跟其中一个有了孩子,怪我?我就不信将军这么厉害,只睡了人家一次,就成功在人家身体里留了种。”
卫明被我气得脸颊涨红,喘着粗气,两拳握紧,绷得骨节青筋都冒出来。可他不敢打我,更不敢对我怎么样,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气得猛了,调头就走。
此时宫门还未下钥,他要走是走得掉的。
我不想他走,否则这漫漫长夜一人度过,该多么寂寞。我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挺直的后背上,服软道:“别走,别走!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