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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他又愈发地生起气来,咬牙切齿地骂道:“翻江龙那个狗东西,要不是他暗地里害老子,老子能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也不晓得那个狗东西到底用什么法器伤的老子,休养了这么多天,居然半点好转也没有,气死老子了。”
“没有好转?”怀英有些意外,“你那天不是都能变身了?而且后来还抓了鸡……”他拧鸡脖子的时候动作可利索了。
龙锡泞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不然你以为老子的法力就只有这么多点?”
怀英干笑了两声,赶紧遮掩了过去。西游记里头的那条小白龙似乎就不怎么厉害嘛,不然怎么能老老实实地给唐僧当坐骑,所以,虽然龙锡泞一直吹牛自己有多么威猛,怀英总是不大信。
然后,龙锡泞又开始得意洋洋地跟怀英吹起牛来,他又跟哪个神仙单挑了,又去哪里抢了颗仙丹了,又夺了谁家的地盘了……反正都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事,这小子要是个人,十有八九是个反人类、反社会分子。
到了第二天,萧爹果然从外头请了个厨娘回来,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姓陈,相貌还算端正,说话也爽利,一到家就下厨做了四菜一汤作午饭,怀英尝了尝,手艺还真不错。只不过,她对萧家人的饭量估计有点失误,更准确是说,是对龙锡泞估计失误,分量远远不够吃,每人只分了一碗米饭锅里就空了,弄得龙锡泞整整一个下午都满腹幽怨。
等到晚上,怀英特意去跟陈氏打了声招呼,想了想,还是亲自去厨房盯着。
“……少了,少了,再多添点,不然不够吃,中午五郎就饿着了。”怀英指挥着陈氏多舀一碗米,“晚上把这两只鸡都给烧了,再做个红烧肉,炒两个小菜,一个汤,这下差不多就够了。”
陈氏忍不住咋舌,“以前总听人家说读书人吃得少,原来都是骗人的。”她说罢,又忍不住再问了一遍,“这两只鸡都烧了?这鸡挺肥的,两只鸡差不多得有六七斤肉了,东家这一家子才四口人,还要弄红烧肉?”
怀英脸上抽了抽,估计用不了多久,右亭镇上就会传出萧家一家人全是饭桶的消息了。担着这么个不好听的名声,她以后还能嫁出去吗?光是想一想都让人想哭。
晚上吃饭的时候,毫无意外,龙锡泞再一次让萧爹和萧子澹都震惊了,怀英假装很镇定地问:“你三哥也这么吃吗?”
龙锡泞头也不抬地回道:“他?他才不这么吃呢。”萧爹和萧子澹刚刚吐了一口气,龙锡泞又哼了一声,继续道:“他一顿能抵我十顿。”
萧爹和萧子澹顿时就不好了。萧爹到底年岁长,经历的事情多,再怎么惊讶意外,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起码面上是如此,可萧子澹才多大,由于萧子桐见天儿地在他面前宣传国师大人如何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以至于他虽未亲见,却已对龙锡言生出许多敬佩和好感,结果陡然听了这么一句,怀英怀疑,他的世界观估计都要崩塌了。
“要不怎么是大国师呢,真是非比寻常。”怀英忍住笑,总结道。
萧子澹像做梦似的看了她和龙锡泞一眼,继续茫然……
也许是萧子澹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伟大情操没有把这事儿告诉萧子桐,也许是萧子桐对大国师的崇拜已经盲目到忽视一切的程度,反正等怀英再见他的时候,萧子桐是半点异样也没有,偶尔提及国师大人,那也是一脸的敬仰。
短短几日时间,莫钦已经把怀英的几幅画都临摹了一遍。他有深厚的艺术功底,国画并没有难住他。事实上,国画这玩意儿,入门容易,但想要画得好,画得有意境,却需要人生历练。这一点上,无论是怀英还是莫钦,都还差许多火候。
至于莫钦的油画,那就有点惨不忍睹了。对于这个结果怀英一点也不意外,一来是因为油画本是西方传来的技艺,艺术表达形式与中国文化有较大的差别,让莫钦这么个正统的儒家学子来画油画,总有点怪怪的。二来,油画所用的颜料也与寻常颜料截然不同,许多还是怀英自己调制的,莫钦根本就用不来。
这些天莫钦从早到晚地滞留在萧家,怀英倒是没什么感觉,龙锡泞却十分不高兴,时不时地挑他的刺,私底下还悄悄与怀英埋怨道:“他又不是没地方去,干嘛老待在我们家里?还赖在家里头吃饭,真是无礼!”
哟,他还知道有礼无礼了,可真是难得。怀英似笑非笑地朝他道:“人家吃饭又不是白吃,这不是带了东西来。你也不想想,你都多久没出去打猎了?”
龙锡泞顿时噎住,过了一会儿又哼道:“几只鸡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总念着。明天我就去后山打野猪,一头猪顶他多少只鸡!”
怀英笑,“你打多少头野猪那也是进了你自己的肚子,好像别人吃了多少似的。”她说话时又忍不住盯着他的肚子看了看,又伸手摸了一把,小肚子有点鼓,当然,是正常小孩的鼓,皮肤倒是好,又嫩又滑。
“你你……你干嘛呢?”龙锡泞忽然又装模作样地别扭起来,小圆脸蛋还有些发红,“你怎么能乱摸呢?男人的肚子是能随便摸的么?”
怀英顿时笑得肚子痛,“你还真是个大男人啊!大男人今儿晚上自己睡吧,我在床边给你打个地铺。要不,你去大哥屋里睡?”
“才不要呢!”龙锡泞立刻就急了,“萧子澹还不得把我给赶出来。”
“你不是龙王殿下吗,还怕他作甚?”
龙锡泞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自然是不怕他,可他不是你哥么。”
怀英闻言有些意外,她还真没想到龙锡泞会说出这么有道理、有人情味儿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个不讲道理的熊孩子的形象出现,以至于怀英已经习惯了他的霸道和不讲理,现在忽然变得这样委婉,怀英还真是有点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儿,怀英才终于缓过神来,认真地看了看龙锡泞,道:“明儿别去后山了,你忘了我们要去游船会了?”她顿了一下,稍稍一犹豫,还说问出了口,“你真不怕遇到翻江龙?他不会还对你下手吧。”
上次在街上,龙锡泞嘴里说得轻松,可其实还是对翻江龙有些顾忌的,要不然,也不会悄悄躲到怀英身后去。
“不用了。”一提到翻江龙这个大仇家,龙锡泞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我后来想明白了,我跟他抢地盘的事儿老头子也知道,要是我真出点什么事儿,老头子绝对不会放过他。你别看他把老子整成这样就以为他有本事,其实都是仗着那法器。不过,他也就能欺负老子,哪里敢招惹我们家老头子。不说老头子,就算我四哥过来,他也得玩完。”
怀英大概明白了,这位就是典型的官二代,后头的靠山硬着呢,难怪这么牛逼哄哄的。
☆、第十四章
十四
怀英一直以为古代的游船大概就跟现代景区里载着游客在湖里溜圈儿的小画舫差不多,等到真正见了,才发现自己果然是乡巴佬。萧家的游船有十几米长,上下三层,刷着黑色的漆,端庄又气派,看得怀英眼睛都直了。
龙锡泞难得地没有嘲笑她,而是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以后我带你去海里看大船,比这个大多了。唔,其实我还能带你下海,海里可好玩了,各种漂亮珊瑚,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怀英捏捏他的脸,含笑地点点头。她其实没把龙锡泞的话当回事,小孩子么,总是喜欢胡乱承诺,谁当真谁就输了。
萧子桐他们早早地就上了船,站在船舷边说着话,见怀英她们来了,使劲儿地朝她们招手。莫钦也在,站在萧子桐身后朝她们微微地笑,只有萧子安不见踪影。
萧月盈从船上冲了下来,一把拉住怀英的手,一脸复杂地道:“你总算来了。”
怀英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奇怪,眉头微蹙,颇是无奈的样子,遂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月盈朝游船上方怒了怒嘴,嫌恶地道:“有几个讨厌的人也跟过来了。”她的嗓门压得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耐烦,“是我二婶和三婶家的亲戚,追着莫大哥来的,讨厌得很。幸好月芬她们也在,不然,我非得被她们几个烦死。”月芬是萧家二房的姑娘,比怀英大半岁,不大爱说话,怀英跟她也不熟。
她们家里头的事,怀英一个外人可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还是这种敏感的事。所以怀英听了她的抱怨并没有搭腔,只是笑笑,又把龙锡泞往前推了推,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五郎不是早就想到船上来玩儿,我们赶紧上去。”
龙锡泞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反驳,迈开小短腿往船上走,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问:“我来牵你吧,不是说怕水吗?”
“怀英你怕水?那上了船可怎么办?”萧月盈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显然有些不敢置信。江南水乡的姑娘家,就算不会游泳,可哪有怕水的。这简直都没法好好生活了。
怀英的脸上抽搐了一下,斜睨了龙锡泞一眼,他朝怀英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很狡猾的样子。“我没事,前几天哄五郎玩儿的,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小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当真。以后可不能跟他们开玩笑了。”
萧月盈这才松口气,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能去了呢。对了,我听说到时候钱塘城里最有名的歌妓连小玉也会来呢,那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我们若是能见一面,倒也不虚此行了。”
怀英对美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见萧月盈这般兴奋,她也就跟着附和了几句。一行人上了船,萧子澹立刻就被萧子桐拉走了,莫钦朝怀英颔首笑笑,没顾得过来说话,也被他们给拽走了。
今日天气晴好,难得不冷不热,河面上有微风拂过,吹得长裙翩翩,发丝飞扬,怀英看谁都觉得漂亮,就连萧月盈口中讨厌的那两位小姐,在怀英看来,起码相貌也都是很过硬,尤其是其中那个鹅蛋脸的小姑娘,身材高挑,杏眼桃腮,比萧月盈还要漂亮几分。但是,这两位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她。
怀英想,这一切应该都归罪于她上船时莫钦朝她露出的那个微笑。对怀英来说,这只是莫钦的礼貌,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那两个小姑娘似乎不这么看,怀英一登船,她们俩就有些莫名的敌意,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毫不客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作出漫不经心地姿态朝萧月盈问:“这位妹妹是谁家的,怎么先前不曾见过?”
“是我本家的堂妹怀英。”萧月盈简洁地回道,并没有再深入介绍的意思。那两个小姑娘倒也没多问,朝怀英脸上扫了一眼,扭头走了。她二人才走了两步,其中那个尖下巴的叫做玉嫣的小姑娘忽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这两天总听人说,萧家本家有位姑娘擅丹青,莫非就是怀英?”
怀英心里头一“咯噔”,顿时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她们的假想敌,顿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本想胡乱搪塞过去,岂料萧月盈却抢在了她前头,得意洋洋地道:“可不就是怀英,就连莫大哥也夸赞她天赋了得,世所罕见。”
怀英都快被她蠢哭了。明明晓得这俩小姑娘对莫大公子虎视眈眈,逮着谁都是敌人,她还把自己给推出来,这不分明是竖了个活靶子么。怀英分明看到语言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厉光了。
“你害死我了。”等那俩小姑娘一走,怀英立刻揉着太阳穴朝萧月盈道:“一会儿我若是被她们为难,那都是你害的。”
萧月盈笑嘻嘻地道:“怕她们作甚?这是我们萧家的船,她们两个小丫头算什么。平日我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才搭理她们,今儿二婶、三婶都不在,她们俩还能靠谁撑腰?便是想要为难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怀英苦着脸笑笑,没再多话。
怀英牵着龙锡泞跟着萧月盈进了船舱,刚刚坐下,外头又有下人来寻萧月盈,说是又有客来。萧月盈无奈,只得起身,临走时又叮嘱怀英道:“一会儿船就开了,你有事就招呼下人来做,若是闷了,就上甲板上走走。别担心宦娘和玉嫣她们,有我在呢,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宦娘和玉嫣是那两位表小姐的名字,怀英一听着就头疼。
萧月盈一走,龙锡泞就开始嚷嚷着身上不舒服,问他哪里疼,他又说不上来,怀英吓了一跳,便要抱着他下船,龙锡泞却不肯,扭着身体哼哼唧唧地道:“我不回去,一会儿船开了,到了澄湖就好了。”
“啊?”怀英有些迷糊,但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就算真把他抱了回家,请来的大夫可不一定会给小龙看病。而且,龙锡泞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龙锡泞的脸色渐渐好转,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怀英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这不是跟翻江龙不对付么,这里是他的地盘,我刚一上来有点不适应。”
“那……现在这是好了?”怀英还是有点担心。
龙锡泞手一挥,得意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就凭西江里头的这些虾兵蟹将,也敢来找我的麻烦,不想活了。就算翻江龙来了,我也不怕。”他话刚落音,眼睛忽然盯着窗外不动了。怀英顺着他的目光一瞅,居然瞧见白衣翩翩的翻江龙赫然站在不远处的另一艘游船上。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会被他发现吗?”虽然龙锡泞一再吹嘘自己怎么厉害,一点也不怕翻江龙找上门来,可是,他被翻江龙打伤也是事实,反正怀英是挺紧张的,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抓紧了龙锡泞的手,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那条龙要是真翻脸,到时候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