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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耳边的动静,人声越来越少,越来越轻,有的还发出如雷的呼噜声,他隔壁房间也没有声响,姚晨练武是半吊子,不知道那年英俊的锦衣卫首领睡着了没有,但这也不要紧。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将客栈到无忧湖的全部出口和道路看得一清二楚,想要过去,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就这么守了一夜。
待鸡鸣三声,账房最先起来,他发出几乎把整个肺都要咳出来的咳嗽声,像破了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喘气,令人听得难受,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死了。这一串动静把同他一个房间的跑堂和厨子都吵醒了。待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就走到客栈门前,把亮了一夜的灯笼取下来,吹熄了火。
姚晨见此,才打了个哈欠,去睡了。这是他们的暗号,轮流值守,灯笼灭了,他就下班了。
他完全不知道有人偷偷瞧了他一晚上。
朴千户觉得,这个客栈,从上到下都透着古怪。
边境开客栈,不是脑子太蠢就是胆子太大,也不怕哪天打起仗来先拿他们开刀,即便两国目前勉强维持着和平,附近也有沙漠盗匪,听说这个客栈已经开不少年头,其本身就有古怪。
他天生五感强于普通人,习武之后更加敏锐,不然指挥使也不会轻易放他离京。他昨晚故意接近,就是要进她的房间探一探。
那个风骚的老板娘,她身上味道干净,没有其他男人的味道,按道理来说白天她行了房事,必然会留下点什么气息才对,但无论是房间里还是她的身体,没有一丝□□残留的气味,那么她和校尉便是做戏了?他们在遮掩什么?
为何老板娘夜里要盯着无忧湖?像是防着什么……
客栈里疑点重重,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把一切隐藏在幽幽深处,真相扑朔迷离。
左右担心他被美色迷惑,纷纷进言:“不要节外生枝。”
朴千户虽然不乐意,但也知道大局为重,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
他们一大早便离开了,往西而去。
无忧客栈处于东西往来的要道,附近只有这一个淡水湖,凡穿越沙漠的,必须经过这里,所以,无忧客栈是朝廷天然的暗哨。三教九流,每有路过,都教姚晨筛子一样筛过一遍,搜罗情报,分析形势。
西北的动向,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客商行人大多只是在客栈歇脚,有的甚至进都不敢进,就怕客栈是黑店,在湖边补充了饮水,稍微歇一歇便匆匆上路。这就很考验探子的能力,能否在匆匆看到的几眼,为数不多的几句交谈中分辨敌我,提取有用的情报。
旅人只有少部分会留下过夜,这也不代表活儿轻松,就好比昨天入住的是假扮行商的锦衣卫,姚晨就得打点起精神亲自值守,以防万一。
姚晨一夜未睡,才躺下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闹醒了。
是账房独特的咳嗽闹铃声。
他再怎么不愿也只得翻身起来。
“咳咳咳,咳死你算了,还省了我一笔口粮。”他以老板娘的口吻骂了一声,让楼下全部人都听到。
上午来客,是件稀罕事儿。
此处距离银川少说半天旅程,离沙漠中的下个补给点更远,一般商旅都是中午或者下午才到客栈。除非武艺高强一路轻功飘过,或者夜里赶路,后者实在危险,要知道夜间沙匪都不敢单独行动。一是天气寒冷不利于赶路,二是沙漠有无数狼群毒蛇蝎子,三是容易迷路,若是再倒霉一点遇上流沙或者沙暴,真是九死一生。
姚晨偷偷在二楼从上往下瞧。
来客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书生模样,小白脸长相,女子柔柔弱弱的,姿色一般,他们形容狼狈,脸上身上都有灰尘,像是在沙地里滚过,看不出具体表情。
姚晨补个妆的功夫,跑堂的已经殷勤地把他们迎进来。
姚晨给跑堂的使了一个颜色,亲自拎了壶茶水过去,与他们攀谈。
“这一大早的,你们赶路很辛苦罢?”
女子脚步轻浮,不会武功,她似乎十分害怕,紧紧依靠着那书生,不敢说话。
那书生先对她温言宽慰:“娘子莫怕,已经没事了。”然后露出一脸逃出生天的庆幸,回答老板娘:“我们本来昨天就该到了,结果路上碰到了沙匪,财物骆驼都被劫走,我与内子见机立刻逃跑,才逃过一劫。”
女子飞快地看了姚晨一眼,目光惊惶,她咬着嘴唇,仍然不言语。
“真是可怜……”姚晨没什么诚意地同情了两句,转而提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财物都被劫走……”潜台词:怎么付得起我这茶钱?
书生暗道,这老板娘果然如传言一般,冷漠无情,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担心自己二人被赶出去,他们逃亡了一夜,实在迫切需要一个地方歇脚,要是这大漠里日头下没个遮挡的地方,他就要被晒成人干了。他连忙道:“内子衣服里还藏了些银两,足以支付我们这两日的房钱,最快明日最晚后日,就会有亲戚来接我们。”
“提什么钱不钱的,多外道啊!”
老板娘闻言,顿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那双桃花眼眼角上挑,眼周略带粉晕,眼睛水汪汪的,此时笑起来,像月牙一样下弯,饱含欲说还休的风情。
这副模样,看得那书生呆了呆,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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