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独处的机会
季夫人眉开眼笑,拉着季无羡看醉酒的季祥化去了。
“祖父怎么今日还醉了?”
季祥化虽上了年纪,身体一直十分健朗,酒量更好,而且饮酒也算克制,很有分寸,季无羡自记事来,就没见他醉过。
今天虽然多喝了几杯,但在他看来,也不算很多啊。
“又高兴又难过呗。”
“高兴?难过?”
季无羡还有些沉在苏梁浅拒绝谢云弈的事里呢,脑子没跟上。
“高兴自然是因为苏丫头优秀,能与公子比肩,撑得起谢家的基业,至于难过,你祖父和苏丫头的外祖,从小一起长大,虽为了避嫌很少有往来,感情却很深厚,你刚回来没多久不知道,每年到传回沈家叛国被剿杀消息的那几日,你祖父的情绪都会很低落,饭都吃不下。苏丫头,有些懂事过头了,我都担心。”
季夫人心疼的叹了口气,看向季无羡,“公子和苏丫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无羡有些乱,“等会再说。”
两人到了季祥化的院子,季祥化已经被下人扶到床上睡下了,雷声震天。
“快说,公子和苏丫头怎么了?”
确认了季祥化没事,季夫人很快再次追问。
“我开始不告诉你们了吗?这从头到尾,就公子一厢情愿,苏妹妹就把他当盟友,她想要的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现在她眼见着要成为太子妃了,怕被影响,想要和公子断干净了。”
季无羡对苏梁浅从一开始的讨厌到现在的待见,这一系列的潜移默化,是受谢云弈的影响,苏梁浅这个时候,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定的要划清界限,季无羡自然不爽。
“胡说,苏丫头不是那种人!”
季夫人用力在季无羡的胳膊上拍了下,“她眼睛厉害着呢,就算猜不出我们和公子真正的关系,谁是主谁是从,会不知道?她要真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就会一直吊着公子,捏着永晋公府这张王牌,继续往前,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打算和太子成婚的吗?”
季无羡想不明白,他还想有人告诉他原因呢。
“你们都说什么了?”
季无羡挠了挠头,想了下,挪了挪屁股的凳子,面对着季夫人,认真的问道:“母亲,您觉得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夫人愣了下,“好端端的,说着公子和苏丫头的事呢,你怎么提他了?”
季无羡摆了摆手,道:“您别管,先回答我。”
“自然是极好的了,家世好,长得好,脾性心性也好,你父亲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虽然比公子差了不是一丁半点,但比你好是肯定的,虽然无缘帝位,但再怎么样也是个王爷,就是礼佛都理出毛病来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近女色,据说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苏倾楣要能嫁给他,那就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踩狗屎运了,苏家的祖上也算冒青烟了,苏丫头也算顾念姐妹情了。”
季无羡激动的拍了拍手,指着季夫人,“是吧,你也这样认为,那你知道苏妹妹是怎么说的,她说泥人尚且也有三分脾气,更不要说是人了,七皇子这样太假了,虚伪!”
“还说什么,比财色更让人着迷的是权利,比权利更可怕的是人心,说七皇子似佛如魔,无欲无求,是因为所求太多,比太子难掌控多了,我怎么觉得她说的就和佛语似的听不懂呢?”
季无羡说的正激动,后脑勺突然被弹了下,季无羡回头,就看到原本鼾声如雷的季祥化已经坐了起来,季无羡以为季祥化是喝多了不舒服,忙站了起来,“祖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愧是沈老头教出来的,果然有见地,一针见血。当年庆帝在尚未登基前,也是如闲云野鹤般,不理世事,根本就不像个皇子,这七皇子,说不定就是在效仿他老子呢。”
季无羡晕,不是都醉的不省人事了吗?这也醒的太快了。
“苏妹妹也是这样打比方的。”
季祥化眼睛大亮,“好好好,比沈老头那愚忠的死老头有魄力,他后继有人了,朝堂要热闹起来了,腐朽的北齐,也该变了!”
季无羡却没有季祥化的欣慰和跃跃欲试的期盼,叹了口气,眉梢眼角都是心疼,抹了抹泪道:“这得经历多少事情,才能有这样直剖人心的见地,这丫头,肯定遭了很多罪!”
季无羡都凌乱了,“你们是没听懂我的话吗?苏妹妹为了做太子妃,要和公子断绝关系和往来了!”
季祥化瞪了他一眼,“太子,就是某个人的傀儡,她这般聪慧,早晚能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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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沈琦善紧跟在谢云弈的身后,跟着他的背影,是满满的戒备。
谢云弈将苏梁浅放到自己的床上,沈琦善忙上前,挡住谢云弈看苏梁浅的视线,戒备未减,警惕的很。
“劳烦谢公子了,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
谢云弈没拒绝,转身打了水来,放在床边,除了用的,还有喝的。
沈琦善诧异,咬了咬唇,还是道:“谢公子中午也喝了酒,要不要去休息会?”
谢云弈站在床边上,也不知道苏梁浅是喝的太多醉的深了,还是酒品就很好,闭着眼睛,倒是睡的很沉。
两边的脸颊微红,张扬着的眉目,乖巧的很,皱着眉,抿着唇,惹人疼的紧。
一路回来,被风吹的,头发微微的乱,有些贴在脸上,身上的酒气,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交织在一起。
“不用,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叫我。”
这是沈琦善第一次见苏梁浅喝酒呢,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她会喝酒,她更不知道,她喝醉酒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些担心,她会不会一直这么乖,如果闹起来的话,沈琦善觉得自己恐怕应付不过来。
她看了眼谢云弈,谢云弈满心眼都是苏梁浅,担心又心疼,那眉眼,清隽正气,倒是很让人放心的正人君子的长相。
“好吧,你去那边坐着。”
沈琦善指了个方向,不让谢云弈坐在床边。
谢云弈转身走到沈琦善指定的位置。
沈琦善想着让苏梁浅能睡的舒服些,替她将外衣脖子上的珠扣解开了两颗。
许是喝了酒,再加上这里本就比外面暖和,苏梁浅身上除了不少的汗,沈琦善没给她盖被子,拧了毛巾,替她将头上的汗擦了,又给她喂了水。
苏梁浅睡的很沉,就只有睫毛颤动。
沈琦善忙完了,坐在床边,扭头,谢云弈就坐在她指定的位置,手撑着脑袋,随意的姿态,自有股说不出的尊贵恣意,目视苏梁浅的方向,像极了话本子里每个女人都会倾慕的翩翩绝世的公子。
他很喜欢浅儿。
沈琦善的脑海里,冒过这样的想法,扭回了脑袋,看着床上的苏梁浅。
想到她平日里的善解人意,在长辈面前的乖巧柔顺,在外人面前的果敢强势,睿智从容……
这样的女子,如果自己是男子,肯定也会喜欢,不可救药的着迷。
沈琦善昨晚回府就很晚了,又被沈五夫人缠着问东问西,早上也很早就被她叫起来了,刚吃饱了饭,屋子里的温度恰到好处,她有些昏昏欲睡,靠在床尾,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很快就睡了过去。
“水。”
“水……”
睡梦中的苏梁浅,口干舌燥的,她的声音极轻,谢云弈感觉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只看到她嘴唇在动,起身凑近,才听到她说的是水,端起之前准备好的水。
沈琦善虽然是睡过去了,但心里牵挂苏梁浅,睡的并不沉,隐约总觉得苏梁浅在叫自己,睁开眼睛,就看到原先在桌旁坐着的谢云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床边了,一只手搂着苏梁浅的肩,将她揽在怀里,另外一只手端着茶碗,正喂她喝水。
沈琦善懊恼,自己居然睡过去了。
谢云弈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沈琦善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谢云弈喂苏梁浅喝了水后,小心的扶着她躺下,沈琦善就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就老实站着。
苏梁浅刚躺下,只觉得胃部一阵的灼烧,仿佛在翻江倒海,她微皱着的眉头痛苦的拧起,沈琦善看到她这样,只觉得熟悉的很,她父亲在世时,喝多了要吐,就是如此。
“她这是要吐了!”
沈琦善着急的提醒道,四处找可以接的东西,外面守着的影桐秋灵闻言,疾步跑了进来。
苏梁浅迷迷糊糊的,干呕了几次,不舒服至极的她意识到自己是要吐了,睁开眼睛,见谢云弈坐在距离自己最近的身侧,那张漂亮的近乎炫目的脸,目露关切,着急又心疼。
苏梁浅起身,一把将他推开,跑了出去。
秋灵没料到苏梁浅会吐,不过她向来机灵反应快,边端起床边接了水的盘,边对跟着冲进来的影桐道:“你去照看小姐!”
影桐依言,折身跟上苏梁浅。
苏梁浅半蹲着,想吐的厉害,她左看右看,目之所及,皆是雅致,木地板上干净的仿佛打了蜡,苏梁浅实在不想污了这高雅之处。
“小姐,我找到东西了,我来了!”
是秋灵,苏梁浅强忍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在地上,倚靠着侧边的木柱。
秋灵在经过的地方,将脸盘里的水直接泼在了地上,毛巾扔给了影桐,蹲着将脸盘放到了苏梁浅的脚边,苏梁浅哇的直接吐了出来。
沈琦善追了出去,先一步出来的谢云弈站在苏梁浅身后,半低着身子,一下下的,替她轻拍着背,试图让她舒服些,秋灵转身去取温水。
沈琦善并不知道,影桐秋灵都是谢云弈的人,见谢云弈和苏梁浅这般亲密,两个丫鬟一副惊讶却自然,乐见其成的样子,只觉得苏梁浅和谢云弈关系匪浅,并非朋友那般简单,至少,谢云弈对苏梁浅就不是。
谢云弈微皱着眉头,手下轻拍苏梁浅的动作未停,那俊彦的脸,没有丝毫的嫌弃,而是着急,关心,心疼,所有有关一个男人爱一个女孩,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有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秋灵接了水回来,苏梁浅还在吐,她肚子都空了,浑身虚软,坐都坐不住了,蹲在地上,眉头打结,脸色煞白,眼泪水难受的都流了出来。
“小姐,您漱漱口。”
秋灵将水送到苏梁浅嘴边,那样子也心疼死了。
“你不能喝酒,干嘛喝这么多。”
苏梁浅漱了口,模糊的眼睛,看到影桐抱剑站在她身前,觉得不对劲,伸手握住放在自己小腹处的手,往上摸了摸,扭头向上,谢云弈那张皱着眉头的脸,一下撞进她眼底。
脑袋生疼似千斤重的苏梁浅,睁大了眼睛,酒一下醒了不少。
她想到季无羡早上的描述,这陌生的地方,应该就是谢云弈的住处了。
她刚在吐的时候,一直知道自己的后背有双手替她拍着手,手心宽厚有力,力度合适,让她觉得很舒服,她一直以为是影桐,或者是沈琦善,没想到居然是谢云弈。
他不是有很重的洁癖的吗?
苏梁浅闻着这味道,自己都觉得恶心。
这一刻,苏梁浅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就是一团乱麻,根本就理不清,她双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就是被谢云弈这样抱着,都有些晕乎乎的,她就想趴着,恨不得就躺在脚下的这边地方睡过去。
沈琦善单想想,就觉得苏梁浅应该是挺尴尬的,上前替她解围,“她需要睡一觉,把她扶进去。”
沈琦善虽然没喝醉过酒,不过对醉酒后的不良反应,还是很清楚的。
影桐和秋灵相互对视了眼,指着一地的烂摊子,默契道:“我们收拾!”
不要说沈琦善不知道苏梁浅现在对谢云弈的心意如何,就算她知道,苏梁浅也心悦谢云弈,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她作为表姐,也不可能再让谢云弈抱苏梁浅,占她的便宜。
“我来帮忙。”
沈琦善上前,拽过苏梁浅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苏梁浅看着挺轻的,喝醉的酒,沉的就像几百斤重的猪,沈琦善也是练过几年功夫的,并非肩不能扛,还是有些费劲。
“我来吧。”
谢云弈话落,直接就将苏梁浅抱了起来,苏梁浅直接叫出了声,她是腿软,但就是走的慢些,是能自己走回房间的。
好吧,她好困,最想躺在床上睡觉。
她的酒量,明明很好的,几个成年将士,都不在话下。
还是这身体太娇贵。
她有海量,但这身体却容不下。
苏梁浅闻着谢云弈身上独有的气息,却没敢看他的脸,倒是自己两边的脸颊有些发烫,撑着的眼皮,也渐渐合上。
沈琦善觉得谢云弈不顾苏梁浅的清誉,是想指责他几句的,她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刚窝在他怀里,就闭眼睡过去的苏梁浅,像是明白了什么,站在了门口。
谢云弈和之前一样,温柔又小心的将苏梁浅放在床上,并没有停留,很快走出去对正动作利落收拾卫生的秋灵吩咐道:“给你家小姐擦擦,换身干净舒适的衣裳,让她好好睡一觉。”
他随后又看向影桐,“你去找季无羡,要能让你家小姐舒服些的药。”
影桐秋灵得了指令,道了声是,将手上的事情忙完,各自行动。
谢云弈看着还在门口站着的沈琦善,温文的笑,带了几分歉疚,“刚刚唐突了,事急从权,但请沈姑娘放心,今日在季家发生的事情,不该传出去的,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沈琦善那般担心,除了不想苏梁浅被占便宜,更多的是怕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了苏梁浅的声誉,给别人对她不利的把柄。
想要针对苏梁浅的人太多。
秋灵很快打了水进来,沈琦善跟了进了房间。
这一次,谢云弈没跟着一起,他走了出去,将房门也关上了。
沈琦善本想问秋灵,苏梁浅今日有没有带备用的衣裳,秋灵手上,已经多出了身衣裳。
颜色靓丽,质地柔滑,一看就是极上等的绸料。
谢云弈的屋子,怎么会有女人的衣裳?是专门为苏梁浅准备的?
屋子里很暖和,沈琦善帮着秋灵,替苏梁浅将身上擦拭了遍,然后另外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裳。
沈琦善知道苏梁浅身边的这个丫鬟很会说,嘴巴很讨人喜欢,没想到小小年纪,却这么能干,这般会伺候人。
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苏梁浅睡的很沉,从头到尾眼皮都没动一下,屋子里,有十分好闻的清香,宁神助眠,将苏梁浅醉酒呕吐后的异味也冲淡了。
秋灵扯过床尾折叠整齐的被子,替苏梁浅盖上。
“表小姐,您在这里照看下小姐,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
秋灵将盘和苏梁浅换上的衣裳,拿了出去。
门打开,谢云弈就负手站在门口,身姿挺拔,望着不远处流动的湖水,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
“公子可以进去了。”
谢云弈嗯了声,但并没有进去,又转过身去,像之前那样,负手站着,面无波澜,神色却莫测,情绪并不是很高。
影桐回来了,季无羡也跟着一起。
季无羡隔着段距离,就看到谢云弈在门口,和木头似的站着,那在秋灵看来高深莫测的情绪,有一些凝重。
这心情有点不好啊。
也对,被自己喜欢的女人三番两次的拒绝,还要看她打上别的男人的女人的印记,心情能好才怪了。
季无羡莫名心疼自家公子,本想安慰几句,这会却词穷的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同身受般的叹了口气,“我先进去看看。”
季无羡查看了一番,心里呜呼,这真的是被人心疼就是块宝啊,他再过几个时辰来,这酒都该醒了。
他以前醉的比这厉害,都是被丢弃着自生自灭的。
季无羡想着,取了药出来,“这是醒酒药,捣碎,掺到水里面,喂进去,醒过来的时候,头就不会疼了,身上其他地方,也不会难受。”
“不用,就让她难受,然后记住教训,下次也不敢再贪杯!”
谢云弈走了进来制止,那莫测的眼眸,依旧深沉,却是一片清明,季无羡见状,心头也跟着敞亮起来。
公子刚刚一个人站在那里,必然是下了某个决心,做了某个决定。
沈琦善虽然心疼苏梁浅,但觉得谢云弈说的也很有道理,今日是在季家,有他们这些人在,这万一要碰上对她图谋不轨心怀恶意的,她这个样子,不要说算计,就是被人取了性命都不知道。
而且,酒大伤身,尤其女孩子,喝这么多,更是不雅。
“沈表姐,要不要我领你参观参观?”
谢云弈还没说放弃呢,作为他的神助攻,自然是极尽所能给他创造机会和条件。
沈琦善迟疑。
“表姐也累一下午了,这里有我和秋灵影桐。”
谢云弈的意思,也是支走她。
沈琦善看了苏梁浅一眼,又看了看谢云弈,面对着季无羡,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