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三
小乙突然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恍恍惚惚,似是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晕眩,而后只觉天旋地转,双眼又不得不再次闭上!小乙根本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难道说灵魂出窍便这样感觉么?小乙犯了迷糊,没过几时,又是慢慢睡了过去。
待到再醒之时,已经日上三竿,这屋内除了小乙之外,再无他人。小乙起身,只觉浑身酸痛,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趴到了窗边,静静看着外边!桥上几人正在舞剑,好看得很,他也就多看了几眼!这样情形,数月以来,每日都能见着,也就早习惯了!
看了一阵,小乙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他出了门来,四处走动,寻了许久,却仍然没有找到瑶儿和童陆,也不知二人去了何处!小乙拍了拍头,慢慢想起了昨夜情形,哦是啊,昨日是那中秋佳节,瑶儿还特意为大家表演了一只新学的剑舞,伴着那二十四桥的明月,还真是动人得很呢!只不过,她太过纤瘦,若是再胖一些,可就完美得很呢!想到此处,小乙也是会心一笑!
是啊,在这扬州一带已经休整了好几个月了,小乙的伤只是半个多月便好了起来,可瑶儿树哥,却是药效甚微!小花多方找寻名医给二人瞧看,吃了许多药,还是有些效果的,疼痛延缓许久,有时可是要半日方才会发作一次!不过,这些日子天凉了下来,似乎病情又有反复,小乙正想着是否带她往暖和一些的地方去!
至于树哥嘛,痛是没那么痛了,却又经常觉得头晕,到后来,可是常犯糊涂,有时见着小乙,也是要想上好一阵子方才记得起来!小乙心想,或许是伤到了头脑,所以才会有如此这般表现吧!相信再多些时日调理,他肯定能够好起来!
小花做了坊主,当然不会有人反对。是啊,坊主也不是好当的,承受的各方压力实在叫人喘不过气来,再有那许多烂摊子需要收拾,又怎会有人与争呢!再说了,这名动四方,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驾驭得了呢!小花做了坊主,也是尽心竭力,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谁都明白她的不易,姑娘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大进了一步!多方努力之下,秀坊终于又回归了正轨,一切都在好起来!
至于那真假小巍公子,他们带着芳姐和空空儿,还有瑶儿的师兄闻默一齐走了,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小花多方打探,那消息却似石沉了大海,杳无音信!哎,这么多人,说消失就消失,真是太过神奇了!
阿果走了,她受伤不轻,最爱她的芳姐死了,被人带走,她亦是无能为力!小乙知她还有心伤,可她仍是不愿与他人诉说!不过,她还是又多待了一个多月,自己能帮的,尽量帮着去做,待一切顺遂之后,她这才提出要离开。小花与她一夜长谈,阿果出来之时,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而且,又是更加坚定了回去的决心!至于她二人都说了些什么,小花只字未提,看来是要为阿果死守秘密了!
小花在得知小七之后,便把她带回了秀坊,毕竟她也是秀坊的孩子嘛!瑶儿每日都会发作,小泥鳅又不可能一直带她,那样对他也太不公平了,所以,还是回到秀坊最好!之前以为秀坊会完蛋,可姑娘们还是挺了过来,这样一来,实在没有理由不让小七过来!看着这么个小可爱,谁人能不喜欢,姑娘们换着人哄小七,大的小的,也都欢乐无比,反倒是对秀坊的恢复大有裨益!哦对,提及小七,又是不得不提到她爹!在这秀坊里里外外四处寻觅,就连湖底也是翻找了一遍,仍是未能发现小七她爹的尸首!小乙对此一直耿耿于怀,难道他是死在了外头被人捡走了,又或是,他根本就没有死呢,哎,谁又能说得清楚!
让小乙没想到的是,芳姐死了,对小泥鳅的打击也是极大,他大病了一场,痊愈之后,便把自己的小屋给变卖了,然后当作路费,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所有人都在劝说,可是还是没人能够劝住!小花假作买家,装他那屋子购置下来,说是要在扬州给他留下这个住处!小泥鳅走后,那屋子虽然空着,但也经常有人打扫,若他真的回来,随时能够住下!
还有那许多的谜团,经无法得到验证,那空空儿逃到了何处,是否还要继续为害人间?那白喜,会不会已经被处死,又或是被关押起来,遭受应有的惩罚?那真假公子,不知是否寻到了小二黑,也不知芳姐会不会因此起死回生,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否还是需要再多那么一点期盼?还有那空空儿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人,他真是雁云么,他又会去往何处?还有白青,她又会去了哪儿呢?还有月儿,她真的还活着么,若真的活着,又要去到哪里寻她?
太多人和事,小乙越想,越觉晕眩,干脆闭上了眼,不再多想!轻风拂过,带着些水汽,还有那淡淡的秋叶气息!小乙不由得又多吸几口,好好感受这秋天的味道!
小乙在这桥上待了很长时间,忽又听着有脚步声传来,他虽是闭上了眼,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那人走得极慢,小乙微微笑着,待他走近之时,方才开口说话,
“陆陆,你又想要干什么坏事呢?!”
童陆回了话,不过似乎情绪不佳,
“没啊,我,我又能做什么坏事!”
小乙听出不大对劲,也是睁开了眼来,见着童陆一脸的愁绪,觉得十分意外,于是又问,
“陆陆,你这又怎么了呢?”
童陆尴尬一笑,回道,
“哎,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小乙又问,
“有什么不能说的?”
童陆来到小乙身边,双手托腮,叹息不止,良久方才又道,
“小乙哥,哎,怎么说,嗯,瑶儿,她,她……”
说到此处,又是停了下来!小乙觉得有些问题,于是急着问他,
“陆陆,到底怎么了,快些说出来啊!”
童陆又是犹豫一阵,方才开口,道,
“瑶儿,她,她走了!”
小乙大惊,一把揪住童陆,大声问来,
“什么,走了?走到何处去了?!”
童陆双肩被他抓住,好生疼痛,可又摆脱不了他,就只能让他这般抓着了!小乙看童陆表情僵硬,这才放开了他,轻声问道,“陆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会不辞而别呢?!”
童陆不住摇头,回道,
“哎,她与我说,自己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怕连累你,再加上,她爹的事情,,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她也早就想要去调查个清楚!昨夜,昨夜她在你酒中下了迷药,便是要你安稳睡下,莫要再追上去!这个时候啊,也不知到了哪里了!”
小乙大惊,再次抓住了童陆的臂膀,
“昨晚就走了?你,你怎么不拦着她!”
童陆回道,
“我也劝了啊,可她是铁了心要走,我又如何能够拦得了!她说这些日子,有你这般陪着她,她已经满足了,这接下来,也该要去把遗留的问题解决一下了!”
小乙咬紫了牙关,又问,
“陆陆,你可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童陆直摇头,回道,
“这个可不知晓了!不过你放心,她定然不会有危险!”
小乙问道,
“为何这么讲呢?”
童陆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回了话,说道,
“闻默亲自来接她,所以,所以……”
小乙很是吃惊,又问,
“闻默也来了?!”
童陆认真点头,回道,
“是啊,瑶儿中了毒,他放心不下,这次终于抽出了时间过来!他说他有办法治好瑶儿,所以瑶儿这次过去,不仅仅是为了她父亲,更是为了她自己!所以,所以我也就同意他们走了!小乙哥,你莫要怪我,莫要怪我!”
小乙慢慢稳定了情绪,轻声说来,
“若是真能治好她的伤,那也是不错,不过,以后我又要去哪儿寻她呢?!”
童陆摇头回道,
“这个嘛,或许就要通过其他的途径了!”
童陆略有停顿,又接着道来,
“比如,隐门!”
小乙一听这隐门,心头亦是一动,而童陆对这隐门,更是有着特殊的感情!
小乙想了想,又道,
“好,好,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吧!”
童陆挤出了一个笑来,回道,
“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没想竟是这么快就想通了!”
小乙也笑了笑,回他,
“比起臭娘们的身体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童陆不住点头,又道,
“那小乙哥,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秀坊,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呢?!”
小乙想都没想,立时回了他,
“东京,咱们上东京去!”
童陆瞪大了双眼,回道,
“哎,咱俩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小乙长出一口气,又道,
“得,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收拾收拾,这就走吧!”
童陆笑着回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早就收拾好了!你那整理整理,与小花她们说上一声,咱们这就出城去吧!”
二人商议妥当,很快收好了东西,去与小花等人道别,小花极力挽留,但也知他们去意已决,是改不了了的!她准备了好些东西,小乙二人也只取了些银子,就此作别!离开秀坊,出得城来,虽然有些不舍,但总归还是要离去的,二人略一停留,转身不再看它!走啦,走啦,再不回头啦!未行多远,树哥骑马赶来,他并不如何讲话,就这般与二人走了好远好远,方才又折转回去!直至此时,二人总算能够安心上路!
这一路之上皆是风景,可二人并无心情再去看它!每日赶路,却也不觉辛苦!这中秋时分,比起往年来说,要寒冷许多,这越往北走啊,可就越发的冷了!清晨时分,那道旁的水坑之中,亦是结起了冰,童陆扔几个石头过去,亦是打不破它,呵,这冰还真是厚得很了!
这日眼看就要天黑,二人欲要寻个地方住下!可前方一片广袤,却是什么都见不着,除了零零散散的一些干草之外,可是什么都见不着了!二人停下,童陆亦是打了个寒噤,哈出一口水雾,说道,
“小乙哥,前边好像不大对劲啊,咱们还接着往前走么?!”
二人今日走得急,这道路亦是很不明显,所以,或许是二人走错了道,方才会赶到这个地方!
童陆又往四周看看,心里更是发毛,又道一句,
“哎哟,这地方可是有些可怕哦,你看看,那土地都是黑色的,一进到其中,怕是就要被它吃掉喽!小乙哥,咱们还是往回走吧,回到大道之上,想办法迂回过去!”
小乙看着远方,这一片黑土地上慢慢升起了一层薄雾,这天似乎也很快就要黑了下来!小乙也觉有些不妥,于是回话道,
“嗯,趁着天还未黑,快些撤走吧,这里似乎不像常有人来!”
二人正欲掉转马头,小乙正前方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影,那白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听得一声呼喊,
“救命啊,救命啊……”
二人立时停下,那雾气渐浓,又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乙不由得问道,
“陆陆,你可有听到有人讲话?!”
童陆脸色惨白,回道,
“听,听到了,难道,难道是鬼不成,一个转身,就又不见了身形?”
童陆也见着了那白影,应该不会有错!
童陆急道,
“小乙哥,你可千万别要冲动啊,那很有可能是恶鬼在引诱咱们过去,然后把咱们掏心挖肺,吃个干净!”
小乙摇头回应,
“不,那是个人,一个女人!”
童陆又道,
“那,那,那你的意思是,要进去救,救人?”
小乙直点头,回道,
“是,我要进去!你若是害怕,那便在此处等我,或是先退回大道之上,我救了人之后,自会过来寻你!”
童陆把头摆得像拨浪鼓一样,回道,
“我才不要,让我一个人走,还不如硬着头皮跟住你呢!得,得,为,为了救人,我,我就是跟你闯上一闯!”
二人既然说定,双腿一夹,手上用力,那马儿哪管这前方是怎样凶险,发足狂奔起来!
越往里边,这空气就越发的冷了,雾气大涨,过不多时便只能见得前方一两丈远了,这样情形,要想找人,可是不易了!
小乙轻声说来,
“陆陆,这下怎么办,人没救着,或许反倒要被困住了!”
童陆却是表现得十分冷静,呵呵直乐,回他道,
“呵,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么,又怪得了谁!我想啊,咱们还是先把自己处理好才行哟!”
小乙笑笑,回道,
“要是走不出去,今夜怕是难了哦!”
二人正想着如何退出去,却又是听得一人叫唤,
“救命啊,救命啊!”
二人大惊,哎哟,果真有人,还是个女子,被困在这地方,那可绝对不会好过!刚才这一声,二人也是辨清了方向,反正现在也不知往哪里去,于是一提马绳,驱马便那方过去!小乙不敢出声,怕害惊吓到对方,更重要的是,她刚才是在喊救命,或许还有敌人也未可知!
二人慢慢往前,没走多远,却又听到那女子叫喊,
“救命啊,救命啊!”
这声音方向稍有变化,不过也未偏得太远,看来二人并未太过偏离!不过,这女子之前那一声叫喊十分惊恐,此时这一声,则是充满了绝望!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二人正向那方赶去,可是又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这一声讲得很清楚,已经有人找上她了!小乙觉出双方离得不远,于是把马留下,二人步行过去!
“哈哈,臭婊子,你跑啊,你倒是跑啊,我还就不相信了,你能跑上天去!”
是个男人在说话,声音十分猥琐!这还没完,又有另一人说话,
“小婊子,不早就跟你们说过的么,莫要想跑,莫要想跑,你就是不信,看吧,这不还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么!回去之后,也是少不了鞭子,哎,多不值啊!”
女子呜呜大哭,又道,
“两位哥哥,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吧!”
一人回她,
‘“臭婊子,我们要是放了你,又有谁来放了我们呢!嘿嘿,所以啊,还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对谁都好!”
另一人道,
“别跟她废话了,过不了多久就天黑了,到了那时,你如何能够找得回去!”
小乙二人已经赶到了不远处,不敢继续往前,只因双方已经离得极近,继续往前,对方很容易就能发现自己!二人蹲了下来,前方亮起了火光,而后男子又道一声,
“别磨蹭了,快点走吧!”
’“不要,不要啊,两位大哥,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女子又在求饶,可对方哪会听她的,只得听一个耳瓜打得老响,女子亦是再讲不出话来!
“他娘的,你还有没有完,再不走,可有你好受!”
另一人道,
“你打她做甚,打坏了,咱俩还是得要受罚!”
那人回道,
“一看到她就来气,哼,快,快走!”
女子看来是妥协了,那火光也是慢慢远离小乙二人!两位男子不时说上几句玩笑,倒也落得自在!
童陆拍拍小乙,小乙又拉了拉他,二人已然商议清楚!是啊,这可不是该出手的时候的,毕竟二人对这地方一无所知,即便救了人,那也没有把握能够带着人走出去!再说了,那二人又要回哪儿去,会不会那边也有他们的同伴,若真那样,跟着过去,给他们来个一锅端,岂不更好!所以,二人没有出声,慢慢跟到了后头,至于那马儿,带上是个累赘,也很有可能暴露出二人,所以也就任它们去了!
一路跟着那火光前进,用不多时,天也就暗了下来!那二人不慌不忙,对这地方当真熟悉!小乙心想,这里如此诡异,他二人竟是常待此处,干的多半是那不可告人的勾当!
突然,听得一人大声叫唤起来,
“哎哟我的天!”
那方火光一闪,又听得一声闷响!
另一人也急了,说道,
“连个娘们都抓不住,你做什么吃的!”
那人道,
“这娘们真就不怕死的么,这般下去,多半就没了哇!”
小乙心中一懔,这二人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那女子究竟如何了,会让他二人如此紧张!
“这个时候,什么也见不着,咱们又要怎么办才好呢?!”
那人很是紧张,这般问来!
另一人回他,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就,就说没找着人,明日天亮之后再出来寻找,见着人死了,也就没事了!”
那人哎了一声,回道,
“好哥哥,你可真是聪明!从这里下去,不死也是要断条腿吧,这么冷的天,又如何能够挨得过!嘿嘿,嘿嘿,就这样办,就这样办!”
“你嘴巴可给我闭紧一点,知道么!”
“晓得,晓得,哥,你就放心好了!”
那火光又开始摇晃,继续往前走了!没走几步,却又有人说话,这次却是另有其人,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那女的呢,没找回来?”
这边人回道,
“那娘们跑得太快,一眨眼功夫就不在了……”
对方似乎不大买账,又道,
“哼,人找不回来,那就待在外边,冻死了我也不管!”
这二人忙着解释,
“不要啊,这么冷的天,在外边待上一夜,哪里受住得!”
对方冷笑一声,回道,
“你也知道?那女的废了多大力气才找来,要是被冻死了,你俩担得起这责任么?快去快去,不把人找着,就别给我回来!”
那人语气极重,根本容不得他人辩驳,这两位亦是再不敢多言!
对方见二人不再敢说,于是留下一句,
“去吧,莫要叫我们等太久了!”
那人说完,走开了去,剩下这两位在雾中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