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
“别哭啦,别哭啦,你这小丫头,哭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树哥这般抱怨,他口中的小姑娘,说的自然就是小七啦!小七自从听着有人死去,便一直哭个不停,在大山讲到芳姐死时,更是哭得死去活来!这个小姑娘快人快语,个性极强,却也有那软弱的一面!小花,如今的秀坊坊主,小七的师傅,也只是轻轻拍拍她后背!
树哥摸着头,自言自语道,
“哎,你说的真是我么,也太奇怪了!”
哼哼听得也很不是滋味,说道,
“太惨了太惨了,这结局太过匆忙,好多事情都没讲完呢!”
七子回她,道,
“大山哥讲故事,总得多留些悬念嘛!不过看看这秀坊,又已经复兴起来,真是让人欢心鼓舞!”
小花坊主微微笑起,给几人又倒上了酒,道,
“这次就莫要着急着走了吧!”
大山吃下一口酒,回道,
“有时太过自在,反倒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了!”
小花坊主略有思索,又笑着回话,
“嗯,那就自随心意了!”
小花坊主又给大山倒上了酒,几人吃喝,说些这扬州内外好吃好玩,各人必情也就不再那般沉重了!
哼哼突然叫唤一声,
“哇,快看,下雪了哟!”
众人往外边一看,果真有细雪纷纷下落,过不多时,又是变大了许多!微风扶过,带着几片飘入亭中,粘在桌面地上,很快又化作了水珠!
小七心情平复许多,提起了双剑,直奔亭子前方那座石桥,剑花翻飞,伴雪而动,甚是好看!七子留意大山,他竟然也是迷了双眼!
这雪只下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下了,秀坊之中积起了一层白雪!年轻的姑娘们早就在四处嘻戏打闹,欢乐无比,年轻人的活力展现无疑!当然,也有那舞剑之人,在这白雪之中傲然独立,忽有一枝香梅顺势而起,可是再分不清那是花还是雪了!不过,美景不长,积起的那一层,在那轻风吹拂之下,也很快消逝不见!
大山三人也只在秀坊之中待了一日,周边随意游玩,也未作过多停留!已经习惯了奔波,一时停下,倒还真有些不大适应,再说,几人可有太多想要去的地方,所以也就不再耽搁!
小花坊主,树哥,还有小七一直送到了城外,这才折返了回去。三人骑在马上,直到走得远了,七子方才开口问话,这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好久了,不说出来,实在难受!
“大山哥,你说树哥他真是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么?”
大山笑着回他,
“这个嘛,我当然也不知晓啦!”
哼哼说道,
“七子,你的意思是,树哥有可能没有失忆?!”
七子回道,‘
“是啊,是啊,我总有这种感觉!还有,你想啊,他只记得大山哥,这也是说不过去的啊!再说了,小花与他相处时日甚久,没来由会不记得她,依我看啊,他定是装的无疑!”
哼哼笑道,
“装的?可他为何又要装呢?!”
七子又道,
“这还不简单么,他啊,想让小花顺利接任坊主之位!小花知道树哥再记不着他,可不就很容易下决心了么!”
哼哼一惊,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她不由得叫喊出声,
“啊,树哥,树哥竟是……他这样做,可不正是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小花么!啊,树哥!不行,我得回去与小花说说!”
说着这话,哼哼便要回头,七子伸手拦下,又道,
“你别老是说风就是雨的!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何作得准,再说,再说……”
哼哼抬眼看他,问道,
“再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七子清了清嗓子,又才接着道来,
“再说,你又怎么知道小花她不知道呢?!”
这话亦是把哼哼问住,七子笑了笑,又道,
‘“或许他二人早就心照不宣了,只是没有一人说破罢了!”
哼哼张大了嘴盯着七子瞧看一阵,方才道来,
“啊,你这七子,倒是变聪明了哦!哎哟,若真是这样,那可太有意思了!不过,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这般下去吧,那样对他二人都很不公平啊!”
七子又道,
“嗯,是有些不大公平,不过或许还会有转机呢!”
哼哼点点头,回道,
“哎,你的意思是,待小七成长起来之后,小花姐姐将这坊主之位传于她!这样一来,她便能放开手,与树哥浪迹天涯!而到那个时候,树哥的失忆之症,或许也就好了!哈哈,是了,是了!小花这十多年一心为了秀坊,牺牲了自己,也该是时候去想想自己了!”
七子笑道,
“哈哈,正是这般,正是这般!那小七鬼精鬼精,武艺可是相当了得,若不是因为她多长了心眼,我这样的,她能一个打十个!若是由她来接替坊主之位,我想众人也能心服!大山哥,你说说看,我俩这猜测如何?!”
大山微微点头,回道,
“嗯,或许真就是如此呢!不过,磨砺一人性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之事,或许他二人,还有许多路要走吧!”
七子想想,点下头来!哼哼接话道,
“这有情人啊,早晚还是会成眷属的!哈哈,那就希望小七赶紧长大,放他二人远走天涯去吧!”
大山笑了笑,提转马头,说道,
“走吧,走吧,莫要再在此处耽搁啦!”
大山策马奔走起来,七子与哼哼也很快跟上,哼哼大喊起来,
“大山哥,你别慌啊,这扬州城还有好多没讲清楚呢!”
大山哪会理她,提起鞭子,又在那马屁之上抽了一记,马儿吃痛,狂奔起来,将七子和哼哼落下好远!二人累了够呛,方才赶了上去,于是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这一路之上,四处皆是风景,看得人眼花缭乱!黄山,九华山,天柱山,呵,有名的,没名的,都给转了一遍,也是让人心满意足!跟着大山走得久了,对这名山大川,亦是多了许多感情,攀爬虽然辛苦,可在那山涧吃上一口清泉,那也是极美的体验!山中云雾起,似是走在仙境那般!每每到了山顶,看着那初升红日,万般豪情从心中升起,这天下,似乎都在自己一人手中掌握!
三人就这般走走停停,游玩了一个多月,这前方的风景,也是大变,再见不着一座山。一路之上,没遇着什么危险,偶有几只不识相的小东西,也是很快被七子打发了!‘
哼哼吃了一口水,不由得抱怨一句,
“你们看啊,前边平平整整的,却是不见一个人,一座房舍,真是瘆死个人呢!”
七子也道,
“这地方土也是黑色的,却是有些吓人!大山哥,你看前方似乎也没什么去处,这天也快要黑了,咱们不如就在此处歇下!”
大山抬头看了看天,回道,
“哦,抓紧些吧,天黑之前,应该能够寻上个更好的住处!”
既然大山这般说了,七子和哼哼也自当遵从!三人策马扬鞭,马蹄飞起,溅起大片飞尘!过不多时,那风席卷过来,叫人看不清前路,七子哼哼只能听声辨别!不过还好,这风也只是一阵,很快就消散开去!三人继续往前,与这黑夜赛跑!不过,似乎还是黑夜快些,天黑之后,三人仍在奔袭!
天上漆黑一片,应是被那乌云所笼罩,根本看不清前方是怎样情形!忽的,天雷落下,直直劈到前方不远处!那光芒将世间变成了白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紧接着,轰轰雷声传来,欲把双耳震聋!七子哼哼捂紧了耳朵,良久不敢放开!即便如此,耳中仍在轰鸣,久久不能散去!
七子大吼一声,
‘“什么鬼天气!”
可见说完这一句,又是一记天雷落下,直劈到了他身后不远处!哎哟,二人被吓个不轻,赶紧借着这光亮往前奔逃!直奔出了好远,仍是心有余悸!
哼哼大喊,
“你这家伙,可别要再乱说话了!”
可谁曾想,她讲完这一声,也是立时招来了天雷!那天雷落到了身侧,比起之前那一记,可还要更近一些,雷声之下,可是几乎把二人耳朵震碎!哼哼那马儿失控,乱蹦几下,将哼哼给颠了下来,哼哼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四处都有天雷,有时在前方,有时又在后面,如何去躲,呵,也只有盼着它别要注意到自己罢了!七子借着那忽起的闪光,寻到了哼哼,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马上!哼哼虽然怒极,却是不敢再开口!只是停留了这片刻,便再听不到大山那方动静了,啊,二人这是走丢了哟!心中莫名生起了恐惧,二人就似入了地狱那般,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天雷打成粉碎!
正在慌乱之际,却是听得一人声音,
“这里,这里!”
是大山在喊,二人又被拉回了现实之中!大山叫喊出那一声,天雷亦是直击下去,七子看得清楚,那天雷与那一人一马之间,或许也只一丈距离,可是要吓死个人呢!呵,大山来找二人,竟是差点儿把命给搭上!七子赶紧抽起马来,马儿飞奔向大山那方!大山听着二人靠近,这才又骑马在前带路,不过,这个时候没再骑得那般快了,他也知晓的,可是不能再弄丢了!
雷声轰轰,七子的耳朵也已经麻木,再听什么,都似是有多重响动!这还没完,除了这天雷,接下来又有狂风席卷而来,地面沙土飞起,往三人身上招呼!哼哼把头埋在了七子背后,还觉好些,七子则是吃了大口尘土,眼睛也是再睁不开!不过,即便如此辛苦,这二马三人,仍是不断向前,因为他们知晓,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够到达彼岸!
狂风实在可怕,七子却是直盼着那雨快些下来,淋雨,总比被沙土笼罩要来得舒服吧!可是,当那雨落下之时,他却又不那么想了!呵呵,这雨是把尘土带走了,可也能让你喘不过气来!雨势之大,直把人往地上砸,那马儿亦是承受不住,前腿一跪,跌倒下去!七子与哼哼滚了下去,脸面贴近地面,这下方亦有水扑面而来,可见这雨之大,当真难以想象!二人叫苦不迭,不过还未乱了分寸,二人死死拽住对方,他们也都知晓,这样情形之下,有个同伴在旁,那可比什么都强!
狂风又来,伴着雨水扑打在脸上,根本无法呼吸,二人相互拉着胳膊,跪倒下去,头顶顶在一处,低下头来,这样一来,身子挡下了多半风雨,感觉好了许多!七子能够感觉到哼哼的身体不住颤抖,看来她也是怕得很了!再看下边的雨水,竟然已经快要淹到胸口,这雨啊,真是大得吓人!天空仍在不时打雷,一闪一闪,也不知要到何时方才歇下!
这样情形,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那雨方才小了下来!雨一小,这向下的水也是很快流走!哼哼七子早已筋疲力尽,躺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良久,方才听着有人有气无力说话,
“七子,你死了没有?!”
七子长长出了口气,在地上抓了一把稀泥,扔向了哼哼那边!
“呵,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这一把泥正正好打到了哼哼脸上,不过,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了,至少现在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哼哼闭上了眼,又道一声,
“这么大的雨,有没有搞错啊!”
七子笑道,
“你此时再不起来,等会怕就再也起不来喽!”
是啊,这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二人衣裳早就湿尽,这冷风接着吹起,冻得人直发抖!体温流失过多,要是再不活动活动,还真有可能再起不来!七子翻爬起来,过来哼哼这边,把她也给拽了起来!二人相互搀扶站起,风仍是吹个不停,二人紧紧缩在一起,方才能够感觉好一些!
二人不知要往哪儿去,环视四周,可是,仍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见不着!二人有些慌乱,不过仍在相互鼓励!
哼哼又道,
“大山哥又跑到哪儿去了,会不会被那天雷给劈死了?!”
这个时候开这玩笑,当然也是心理安慰!
七子笑了笑,浑身一抖,回她道,
“大山哥若是交待在此处,那可真要笑死个人了!”
二人伸脚探着前路,慢慢往前走着,不论去向何处,还是得活动起来才行!风停了,雨也停了,整个世是一片死寂,就只能听着二人呼吸之声,可怕,真是太可怕了!哼哼腿有些软,踩到一滩稀泥,没能控制住,于是摔倒了下去,七子亦是没能拉住,二人又是一齐倒了下来!这地面刚才被雨冲过,七子竟是没能抓住,二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直往一方滑了下去!
哼哼吓得大叫出声,
“啊,啊,要死啦,要死啦!”
七子也觉似是要滑落入深渊那般!速度越来越快,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二人一齐叫唤起来,可没几下,却是一股脑冲进了水中!二人大急,四脚大动,扑腾一阵,方才发现自己竟是落到了一水坑之中,水坑也只能淹到腰间,却是让二人如此惊慌失措,实在是可笑至极!
七子站立起来,又把哼哼提了起来,二人往上边一看,隐约能见得一个陡坡,二人正是从上方摔落下来!七子拍拍头,笑出声来,
“原来是个大坑,没事,没事!”
哼哼也反应了过来,回了一句,
“呵,我就知道没事!”
二人往上爬了几步,又直往下梭,下来容易,下来可就难了!二人连试几次,仍是不行,可又不敢往别处走,实是进退两难呢!二人很是难过,周围又是一片漆黑,也只能挨在一处,多给对方一点儿温暖罢了!风一吹来,二人直哆嗦,二人最后也只能泡在水中,稍稍能够让自己温暖一些!
哼哼抱怨道,
“臭大山哥,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
七子泡在水里,反倒是有些舒服了,根本就不想起来,
“谁知道呢,或许也在四处寻我们吧!”
四周漆黑一片,二人也只有多说几句,方才能够让自己没那么害怕!又说一阵,忽得听闻上访有人大喊,
“喂,下边有没有人,下边有没有人啊?!”
二人紧紧拽住了对方,哈,这可不是有人来了么!
七子略一犹豫,哼哼却是抢着开了口,朝着上方大声叫唤起来,
“啊,啊,有人啊,有人啊!这里,这里!”
上方很快有了点点火光,后又现出了一身形,听那声音,似乎是个老者,见着二人落到坑中,竟是欢喜得很,又听他讲,
“喂,你们在哪儿啊,在哪儿啊?”
哼哼大声回应,
“喂,这里,这里!”
七子也跟着叫唤起来,那人更是兴奋,大喊出声,
“哎哟,原来有两个啊,好啊,好啊!”
哼哼又道,
“快,快些救我们上去啊!”
那人很快回道,
“哎哟,从这里摔下去,可是很难上来的啊!”
哼哼又喊起来,
“你磨蹭什么呢,快些救我们上去啊!”
那人慌忙回道,
“哎哟,我可要想想,怎么才能救你们上来才是!嗯,这个,那个……”
那人口中念叨,却是没有实际行动,哼哼好不着急,却又不敢说那重话,害怕他不管自己,一走了之!
七子思索片刻,心道这家伙或许是想要多点好处,于是开口问他,
“喂,你想办法拉我们上去,我这儿还有几两银子,便一齐给你了哦!”
那人一听这话,立时欢乐起来,赶忙回道,
“哎哟喂,我可想起来了,还有一条绳子,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七子又补上一句,
“放心,一定少不了你的!”
他也要多给对方一点儿承诺不是!认曾想,刚才说出这话,那绳子可不就已经扔到了二人身边!呵呵,去哪儿拿?可不就是从自己脚边取的么!七子心中虽有愤怒,但好在对方也算是救了二人,给上一些补偿,也在情理之中嘛!
上边那位又在大喊,
“把绳子捡在自己身上,我这就拉你们上来哟!”
七子拿起绳子,在哼哼身上绕了一圈,而后又朝上边大喊,
“恩人,请拉她上去!”
那人却道,
“不是两个一齐么,哎,老汉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七子很是吃惊,这老家伙竟能拉起两人?呵,管他呢,若是到时把他也给拉扯下来,那可就怪不得谁呢!于是七子又喊一声,
“好,那拉我们上去吧!”
那老者一使劲,七子手上竟是一痛,呵,竟是那绳子拉扯过快,磨到了自己的手!啧啧,这老者的力气还真是大得很呢!二人双腿在那立面踩动,随着绳索迅速爬升,用不多时,竟真的冲到了上边!
二人惊魂未定,那老者却是又开了口,
’“二位,这个,这个……”
七子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回道,
“放心啦,少不得你的!不过,这地方太黑,咱们先寻个住处吧!”
那人直嘟嘴,回道,
“不,不,寻住处的话,费用可又得另算才行!”
哼哼气呼呼道,
“臭财迷,七子快给他,给他,我可看不惯他这样儿!”
七子呵呵笑了两声,伸手取了一小锭块银子出来,足有二两往上!那人在这黑夜之中,竟是又快又准伸手过来,把那银子给抓了过去!他乐呵呵说来,
“二位,要不要点个灯啊,只一两银子,可是便宜得很哟!”
哼哼怒道,
“这又得算钱,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那人哈哈直笑,回道,
“只要有需要,那便是有价值的,你们说呢?嘿嘿,若是不需要灯,寻个住处也行,你们刚才已经照顾过生意,那便收个二两,你看如何?!”
哼哼咬了咬牙,道,
“好,好,给他,给他!”
七子很是不愿,但这个时候二人快要冻死,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七子又给了二两,那人喜笑颜开,打开火折,立时见到了光亮,他点起了一战灯笼,只把背景留给二人!七子未能看到那人模样,只是从侧方见着他下巴胡须稀稀疏疏,多半也已经白了!那人在前带路,没走几步,却是指着前方停了下来,而后回头一笑,大声说来,
“喽,二位贵客,今日就在这儿住下吧!”
七子哼哼一脸茫然,可往那方一看,果真见得一处宅院,看那模样,好似一个破庙那般!二人正自惊疑,那灯笼被对方安放到地上,很快,那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再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