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天时地利唯缺人合,知心知意不必言说
“问我?跟我什么关系!他是我侄子,我怎会害他!”
马四爷脸色铁青,一本正经回道。
吴大人想了想,搓着刚被勒痛的手背问道,
“难道是你想谋害那马官儿?虽然没了夕家作靠山,但马家的家业也是不小,只归了你一人,倒也不亏!”
马四爷大怒起来,
“胡说胡说!现如今马家就是由我作主,我何必多此一举!”
吴大人又想了想,看向童陆,点头道,
“嗯,他说的也是有理,你怎么看!”
童陆叹了口气,故作深沉道,
“哎,马四爷呀,你做事也做的太绝,现在还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么!”
马四爷大怒道,
“哪来的野小子,血口喷人!把他给我绑了!”
吴大人一听这话,眉毛都要立了起来,
“本官还在,哪轮得到你来绑人!哼,我看你这人做贼心虚,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童陆见这吴大人虽然作威作福,贪财好强,倒也有趣得很,他跳下花台,来到吴大人身边,双手作揖向他行礼,说道,
“吴大人!有您在呀,咱们百姓啊真是有福喽!有您在,就有了主心骨,咱们呀,再也不用担心被那恶人欺负了!”
吴大人心头开花,喜上眉梢,回他道,
“好说好说!小兄弟,你倒说说,这马老四怎么个凶残法!”
童陆回他道,
“容我慢慢说来!”
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他处,那吴大人也沾了光,得意得很。童陆来到那被绑的二人身边,笑道,
“这两位就是杀人凶手,这点大川可以作证,我、蒜头前辈,还有小辜炎,正好碰到他们追杀大川,这才没让二人得逞。”
那辜炎却是插入一句话来,
“我比你大,你不能叫我小辜炎!”
童陆向他一翻白眼,极是无奈,转头又道,
“我之前已经审问过了,他们可全都招了!幕后的指使就是这马四爷!你们说是不是!”
童陆正对着二人,好一番鬼脸,那二人呜呜呜不住点起头来。
众人大哗,连同那马家众人也是不敢相信,齐齐看向马四爷!马四爷急得乱跳起来,大声叫嚷,
“栽赃陷害栽赃陷害!分明是他买通了二人,要置我于死地!”
吴大人欢喜得很,来到童陆身边,一把抱住他胳膊,
“小兄弟,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兄弟不知还要忙到什么时候!”
他大手一招,笑道,
“笔墨文书,抓人画押!”
马上有人置办去了,马四爷仍旧不服,大叫道,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会是我指使!可有证据!还有,我一点杀人动机也没有,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头上!”
吴大人斜眼看他,又转头望着童陆,
“杀人动机有那么重要么!”
童陆憋住笑来,回他道,
“回大人话,是很重要!”
他来到马四爷身边,长叹一声,道,
“让我来说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马官儿本是要‘嫁’到夕家,做这大少爷的,马老爷是夕老爷至交,又如何敢让他胡作非为!想必也是每日有功课需要研习,哪来的时间寻欢作乐。可是不巧,马老爷身体出了问题,不能执掌家务,他没有其他子嗣,就只能托这‘能干’的弟弟协助处理家事。慢慢的,这马家就只四爷说了算了,我说的对么,马四爷!”
马四爷没了之前神气,不过还是力争道,
“我都是为马家前途着想,绝没做过对不起马家之事。”
童陆笑笑,回他,
“这一点,倒是不假,否则你在马家怎会有现在的威望。不过马三老爷就只这一个独子,你始终担心有一天他会回来与你争夺现在拥有的一切!”
马四爷哼哼两下,怒喝道,
“胡说八道,哪有的事!”
童陆摇摇头道,
“我继续我继续!马四爷当家,知道了马官儿之事,于是心生歹念。他先讨好马官儿,除了不让出门,满足他一切的要求。马官儿人小,哪能抵挡住如此多的诱惑,很快就迷失了自己。之后,他们开始算计夕家,心想,若是大婚之后,夕家人死得干干净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接手了夕家家业,好不痛快!所以,他们一定不能让夕家发现二人有所图谋,夕老爷安排在马府中的那些人有没有被收买我不知道,不过马官儿的演技也算得上是一流!顺利进入夕府,这是第一步,安排对头,这是第二步。这大婚第二日便有人前来要人,喊打喊杀的,咱们有不少人还受了重伤!”
童陆停顿了一下,众人听得着急,他四下点头表示马上就好,这才继续道来,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一切!葱头前辈绑了马官儿,小乙哥成了‘新娘’,这第一步就没走对!大家想想,这送亲人,怎会全府的护卫仆人全部出动,而且还是扮作寻常百姓!难道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怕这大婚出了问题?”
马家众人被童陆说中,也都低下头来,吴大人再傻也能猜到一切,口中不停出声,
“哼哼,哼哼!”
童陆又道,
“我从昨日葱头前辈带回马官儿后,便一直仔细观察,你们这许多人,待在夕家门外久久不愿散去,又怎会逃过我的法眼!哈哈!嗯,嗯,说偏了,对不住对不住。第二日,那群江湖中人未能伤到夕家,四爷心中也是有数的,于是他又安排了下招,土匪!嗯,这两人便是土匪中的两个!众护卫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那些土匪若是上门寻事,夕家人哪有还手之力,也就只有任人宰割了!哎,马四爷,你运气真的不好!这土匪在哪议事不好,非得聚在那艘弃船之上。这也就罢了,咱们两位绝世高手过招,他们又去凑个什么热闹,这不,一个个的,不是残了这儿就是缺了那儿,真的好惨好惨!我也是寻他二人,这才遇到这群土匪。对了马四爷,他们正是你从双龙山上请来的,听说那匪首还与你有过命交情,不知是与不是!”
马四爷答不出来,吴大人开怀大笑起来,
“哎呀我说童陆老弟,可真有你的!”
童陆向他抱拳道,
“这里还要恭喜吴大人,您这不仅断了案,还一并除了那双龙山的众匪,真是大大的功劳,大大的功劳!”
吴大人大喜,也抱拳还礼,
“还是要多谢小兄弟!今日我作东,请诸位一齐庆功,可千万不要推辞!”
童陆送他这么一个大礼,他当然也要表示表示。说完,他向童陆问那弃船位置,转过头来,长袖一挥,安排半数官兵前去捉拿匪徒。
童陆哎了一声,继续说话,
“接下来嘛,大家都一清二楚了。夕月身份明了,马官儿被关,土匪呢,也没赶来,只这二人候着做些传令事宜。马四爷没法,只有硬着头皮来了。他花了钱请这二人出手,将那马官儿杀死,想要嫁祸给夕家。马家众人来府上闹事,也是为了杀人而争取时间。可是这两人虽是土匪,杀人手段确着实不高,连那藤下乘凉的大川都没发现!哎,不过马四爷已经做得够好,只是运气不佳罢了!”
吴大人不住点头,又问,
“这还是没说为何要杀马官儿,难道只为嫁祸给夕家,他这一点好处也得不到啊!”
童陆拍手称赞道,
“大人听得仔细,也当真是心细如发!马四爷无路可走,那马官儿可不是嘴牢之人,若是被夕家知道二人乃是共谋,夕家又怎会放过他呢,更何况,马官儿恢复了男儿身,回到马家之后,马四爷又当如何自处?”
吴大人被童陆马屁拍得舒服,不住点头,接话道,
“所以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了事,自己在这闹事,没准还能多得些好处!哎呀呀!看不出来啊,马老四,你可真是有一套!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马四爷瘫倒在地上,眼中再无一丝神气,吴大人笑笑,
“哎,你虽然厉害,可是遇到了我,哼哼,还有这位小兄弟,嗯,还有我们这许多善良正直的好汉!来人,把他抓起来,关入大牢!马家众人先审,若是清白,放回了事!”
马家人倒也配合,跟着官兵走了,马四爷被吴大人亲自绑好,正是用的刚才蒜头治他的方法。
夕老爷从童陆过来,便一句也没说过,直到此时,方才拍手大笑,
“精彩!精彩!真是比那说书人讲得还要精彩!这小哥,你是和小乙一起的吧?”
“我叫童陆,夕老爷!这不算什么!还有更精彩的!您可不知,这二人早被我堵住了耳朵,刚才不断点头也是我故意逗弄他们的!”
“哎呀,小兄弟,真是有你的!”
“夕老爷你看,我这表现怎样,是否满意呢!”
“满意满意,大大的满意!”
“那,……”
童陆抬头看着天上,双手交叉在一起,揉搓起来。夕老爷马上会意,大笑道,
“赏,大大有赏!咱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大大有赏!”
童陆也大笑起来,道,
“有钱就是好呀!痛快痛快!多谢夕老爷!”
众人跟着道,
“多谢夕老爷!”
那两个匪徒竟然也一齐说出了口,惹得众人再次大笑起来,吴大人这才想起二人,又令人带回牢中去了。马官儿尸体被抬走,众人移步到了大堂之中,脸上尽是欢喜之色。可是还是有人面容凄苦,与那死去的马官儿一样僵住了表情。童陆拉过他来,道,
“小辜炎,你这般年纪,怎么像个七老八十的,自然一点,开心一点,多好!”
“我比你……”
“得得,你比我年长好吧!真是死脑筋!你学武不会也是这般吧,难怪有这么好的师傅,武功还这么差!”
“是我笨,师父……”
“好好好!我知道啦,是你自己不好,不是师傅教的不好!”
夕老爷听这二人对话有趣,刚想问他,怎知门外有人叫他,
“爹爹!爹爹!”
夕月小跑着进来,
“听说吴大人已经把案子调查清楚了!”
吴大人听到这话,美得不像样子,还是谦虚了一番,
“多亏这童陆老弟,才办得如此顺利。啧啧,夕老爷,你这闺女长得如此标致,你怎舍得让她女扮男装这么些年呀!”
夕老爷招夕月过去,夕月乖乖陪在身边,他拉着夕月小手,怜爱至极,
“月儿吃了这么多年苦,爹爹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了!”
小乙与童陆正在接耳说话,夕家父女望向自己,他心头一惊,听那夕老爷说话,
“小乙,你也过来!”
童陆笑着推他,道,
“快过去呀!”
小乙手摸后脑,慢慢走了过去,来到夕月身边,夕老爷拉住他手,向众人道,
“吴大人在此作个见证,我要跟大家宣布个事。咱们夕家以后就交给月儿和小乙了,我呢,用上三五年为你们引导指正,再往后嘛,就每日钓鱼闲乐了!我相信他二人定会与大家同心,为我夕家开辟新的天地!”
夕家众人也见识过小乙的正义勇敢,对他的人品赞不绝口。更何况他又有一身的武艺,与夕月一齐,一文一武,十分相配。夕月伸长了脖子盯着小乙,小乙却是脸色铁青,眼神求助童陆,童陆却是大笑起来,
“哎呀呀,小乙哥,你可真是厉害,刚到这雅州城没几天就成了婚,关键是这夕月长得还这么漂亮,家里还这般有钱!啧啧,你这可是多少辈子积的德,才有如此好命!”
小乙咬牙喝道,
“陆陆,别再胡说八道了!”
他转身看着夕老爷,道,
“夕老爷,我和月儿只是作戏,算不得真的!更何况,我心中已经有青青了,再装不下他人了。”
夕月面色微微一动,却又瞬间恢复了笑颜,夕老爷却是接上话来,
“让那位姑娘做个妾室,倒也可以,月儿你看……”
夕月甜甜笑道,
“我才不要呢!爹爹,我和小乙哥真的只是演戏,我也只是把他当做哥哥看待!您呀,就不用再操心月儿的事了!月儿现在恢复了女儿身,要找个好夫婿还不容易么!”
童陆不住摇头,哎呀哎呀的叫个不停,
“我说小乙哥,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错过了这大好的姻缘!真是太可惜了!”
夕老爷疑惑说道,
“我看之前表现,还以为你是真心……”
“爹爹,你就别再为难我们了!再说了,成不了夫妻,小乙哥也是可以帮助月儿的呀!小乙哥,你说是么?”
小乙赶忙回道,
“是啊,是啊!”
小乙心中知晓,夕月这是不想勉强自己,才这般说话。从那晚一起喝酒赏月之后,她便一直叫他“哥哥”,现如今跟别人一样,也叫他‘小乙哥’时,心中也是有些酸楚。他不敢再说什么,甚至不敢再在夕府多待片刻,他不敢再看夕月,她如此单纯美好,怎么忍心再去伤害她。小乙在心中盘算,欲要找个由头就此离去,以免伤她更深。
“嘿嘿,小月!小月!你看我这么快就解开了!厉害不厉害!”
众人只见那蒜头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好长一条绳子。夕月一见他,嘻笑着迎了上去,
“蒜头前辈,您可太神了!要知道师傅让我解这结,我可是花了好几天才把它拆开的呢!”
夕月取过绳来,仔细看了看,掩嘴偷笑,然后附耳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蒜头竟然红了脸,让小乙好生意外。童陆比老鼠还精,马上发现了破绽,
“我说蒜头前辈,您这不太合规矩啊!说好只能拆解,你可倒好,一下子就把它给崩断了,可不能做数啊!”
蒜头口中也打上了结,只道,
“我,我气力大,是不小心扯断的!”
众人哈哈笑出声来,蒜头失了脸面,卷起身子,把头低下,躲到夕月后边去了。夕月咯咯笑个不停,她身子一动,蒜头也跟着一动,让她看不着自己,更是把众人逗得大笑,倒是把刚才之事忘了个干净!
“前辈!前辈!你怎么跑这么快!”
那辜炎带着小和尚一齐进来,小和尚气喘吁吁叫喊道。那辜炎满头是汗,陪在小和尚身边,倒真是一位称职的配角,一点不曾影响那主角光环。小和尚向夕月投诉,
“月儿姐姐,蒜头前辈耍赖!他一时半会解不开来,一下就把那绳结弄断了!那边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绳子,他抓起绳子就跑出了院子!”
蒜头被他当众戳穿,只在夕月后边大喊,
“臭和尚!臭和尚!看我一会不把你屁股打烂!”
小和尚摸着光头,十分可爱,傻傻看着夕月。夕月伸出手来,要把他拉过去,他却害怕蒜头趁机教训他,不敢上前。小乙看夕月人缘这般好,想必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帮助于她,自己若是走了,也多少放下点心。
那辜炎憋红了眼,道,
“世叔,葱头前辈哪里去了,咱们还要去找他么!”
蒜头突然站起,从夕月身后冒出头来,
“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指着小乙和童陆,笑眯眯对夕月说道,
“小月呀,他俩需要跟我走一趟,你先忙着,我呢一会再过来找你玩呀!”
夕月笑着说好,童陆来到小乙身边,在他耳边叨叨,
“说正经的,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若真不想留下,还是快些离开雅州吧。咱们待会去了,也不一定会回来,你赶紧跟夕月告个别,咱们以后只能有缘再见了。对了,记得求他想办法救救掌柜,她应该不会拒绝。”
小乙听得明白,虽然早就想要离去,心头却仍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他想了想白青,狠下心来,将夕月单独请到一边,低声对她言语,
“月儿,我求你个事!”
夕月不停眨眼,小乙继续说道,
“今日被抓的那掌柜,是陆陆家的远房亲戚,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他应该也是被人利用,并无什么罪责!还有,给他带个话,陆陆家住在西南方向大理城外,冬暖夏凉,偶有微风,极是舒爽,若有闲时,来住上俩月,保准不愿再走了。”
夕月点头,思索一番,似懂非懂,轻声回道,
“我定一字不差告知于他。至于救人,他为我们家出力多年,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哥……小乙哥,你们这是要走了吧?”
小乙轻轻点头,夕月微微一笑,又道,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啰!”
“嗯,我也会记得去寻你师傅的!”
“……”
声音极小,也就他二人听得清楚。
童陆看二人说得差不多了,转身向夕老爷道,
“夕老爷,我们还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就先失陪了,不过您这答应过的东西,可别忘了哟!”
“小兄弟随意,至于那东西嘛,那是定然忘不了的!”
童陆嘿嘿笑个不停,又转向那吴大人,还未说话,吴大人便开了口,道,
“怎么能少得了我!一会回来,我做东,请诸位好好吃喝一顿!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跟哥哥说来,在这雅州地界,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蒜头有些着急,赶紧上来拉住二人,还没好生道个别,便被他生拉硬拽赶出了门。辜炎挽着小和尚跟在后边,小和尚不时回头看夕月,夕月变换着鬼脸,把他逗得呵呵直乐,可他不知,夕月眼中噙着泪,在几人出门之后,便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