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龙魇(2)
即便并未和斯卡莱特接壤,但莱拉克王国已经是大陆以西的国度中最接近斯卡莱特的一个了。更南方是广阔荒芜的沙海腹地,因此狭长的古代林俨然成为了联通两国唯一的陆上通道。这个名叫帕丁村的小聚落正横亘在两国联通的必经之路上,和许多边境聚居区一样,协助承担着王国间贸易和转运的职责。
密林间没有明显的自然分界线,又恰巧都在两国飞空艇的辐射范围之中,因此在古代林猎场和资源的归属问题上,两国间时有摩擦。好在莱拉卡王国虽然地处深陆之中,但对商业的限制反倒更加宽松一些。双方的猎人分会时常互通有无,民众也互有贸易往来,国家间利益的分歧还远远达不到让两国的群众相互仇视的地步。
所以当见到胖大婶操着浓重的北方乡音,不耐烦地驱赶着龙魇四人的时候,众人在不悦之余,心头不免升起了一阵疑惑。莫林强压下脸上的愠色:“大娘,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阿邶,队长,你们看——”罗平阳悄声拽了拽同伴们的衣袖,眼睛朝周遭扫视过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街上的民众就被四人一兽的组合吸引过来,以大婶的摊位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层层叠叠半圆,将商业街的这一段挤得水泄不通。四人周身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围墙,让最近的平民也忌惮地站在五六米之外。随着罗平阳的目光扫过,被挤到第一排的看客半是惧怕半是厌恶地朝人群中退开。
“这就是莱拉克的待客之道吗?”感受着四周不善的目光,小安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双腮高高地鼓起来,小声嘟囔道,“真是没礼貌……”
“因为你们不是帕丁村的客人。”蝇嗡般的交头接耳声中,艾露的抱怨却被清楚地听了去。人群从应声中分开一道缝隙,一名男子从攒动的人头后挤上前来:“这里不欢迎你们,斯卡莱特人。”
“你又是什么人?”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本地居民的敌意,阿邶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发冲。他回头望去,但见说话的男子挺身上前,入眼便是一身通体幽蓝的猎装,甲胄由鳞片细致地拼成,做工远超寻常的制式品,一柄太刀斜斜地背在身后,似乎是某种大型怪物的刃翼整个削制而成,猎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是阿舜!”
“我们的英雄来了!”
随着陌生男子的加入,人群中也发出阵阵惊呼声。蓝甲猎人掀起面甲,露出一张瘦削而轮廓清晰的面容,他的眉毛稍浓,此刻却是高高地挑着,声音里带着怒意,拒人千里地说道:“趁早回到斯卡莱特去吧,那里才是属于你们的猎场。”
“快让他们滚回自己的国境去!”四周的看客就远没有这么客气了,民众的火气被英雄的话语再次煽动,空气中一时间被各色的污言秽语所充斥。
“是个猎人——”莫林和同伴们对视一眼,拉着阿邶和罗平阳向后退了半步,给队长让出位置。秦虎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才注意到他胸前同样是四星猎人的徽章,龙魇队长收拾了心情,施了个猎人礼节:“这位猎友——我能称呼你‘舜’吗——抱歉我们的情报里没有写明,这个村子居然还驻扎着一个四星等级的猎人。否则的话,理当下船就去拜会一下才对。”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介绍道:“我们是‘龙魇’,独立猎人小队,我是队长秦虎……”
“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叫做舜的四星猎人敌意不减,尤自忿然说,“我看过飞艇的乘降记录,十日以来,你们是唯一一队停留在帕丁村的猎人了。”他踏步上前,与秦虎面对而立,“你们……是来打‘尸神’的主意的吧?”
“尸神?你是说那头叫‘骸龙’的家伙吗?”阿邶从队长的背后冒出头,却被莫林用指节狠狠顶在后腰上。古龙种相关的讯息从来都是工会的机密,自不在“情报透明”的范畴中,哪怕双方拥有同样的权限,也须得会长层的准许才能察看。白甲猎人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嘴巴,缩着脖子再不吭声。
从对方话中得到了答案,阿舜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了些,他咬着牙,寒声说道:“果然如此……你们龙魇在大陆上可是声名远播啊。”他的眼神从队伍四人的脸上递次掠过,“你们把南方的几个王国都祸害了个遍,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们的村子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莫林的眉头微蹙。
“还要继续装傻吗?”舜梗着脖子,声音登时提高了几度,“别看帕丁村坐落在林野之间,托飞空艇的福,我们可是什么样的新闻都清楚!你们出现在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难!南方雪山上的雪崩,莱恩也鲁的暴风事件,还有湖地猎场……你们可是两日之内荡平了整个镇子!这样的事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这就是你们摆出这副姿态的原因吗……真是荒谬!”面对着毫无由头的指控,就连罗平阳也忍不住驳诘道,“不管你对这些平民们说了什么,那些事情都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是猎人,不是什么天灾!”
“舜猎友,我想你们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秦虎清咳一声,不徐不疾地说道,“龙魇组建以来,接取的主要委托就是调查各地古龙种的行迹。异常天候是天灾们散播的,无论我们有没有出现在那里,当地都要受到古龙的袭击。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尽力救援本土的居民了。湖地镇的确是一场悲剧,不过我们也配合保全了六成居民的性命。龙魇虽然不敢在那次委托中居功,但我们至少无愧于猎人荣耀。”
“那可不是我们听到的故事。”舜将身体又凑近了些,仿佛要在龙魇队长的眼中找到作为证据的心虚,“彼雷森特的王室拒绝对工会开放湖地以南的猎场,就派你们去骚扰当地的古龙种,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用天灾的力量去威胁手无寸铁的平民,还要把那些经历当成你们自己的战绩装裱起来。”蓝甲猎人伸出食指,重重戳在秦虎的胸口上,“还说什么‘猎人荣耀’,我看你们连猎人的名号都担不起。不过是四个仗着有几分实力,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见到对方抵着队长的胸口,用猎人荣耀来辱骂四人众,阿邶的怒意“腾”地燃到了胸口。白甲猎人索性并未昏头,愤懑中没有抽出背后的武器,而是挥动拳头就要当面砸下。
“阿邶,不要冲动……”罗平阳好不容易抓住了同伴的手腕,一只手押着他的肩膀拖回到队伍之中。秦虎的面色也是一阵青红,他拨开蓝甲猎人抵近的手,朗声说道:“舜猎友,这样说可就有些过分了。你我都是猎人,应该知道无论各自的委托是什么,都没有刻意伤害平民的道理。我们这次来到古代林,恰恰是为帕丁村化解一场灾难。你作为驻守猎人,即便没有出手相助的义务,也至少不该特意难为我们才是。”
“呵,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舜整了整衣领,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冷笑,“龙魇小队是吗……你们就活在洛克拉克为你们编织的美梦里吧。”
“听着,大个子。”蓝甲猎人伸出一只胳膊,揽向围观中的群众,沉声说道,“我放弃了晋升五星的机会,只为了护佑帕丁村周全——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关心其它被你们荼毒过的村镇和猎区结局如何,但我以猎人先祖的名义起誓,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不会放任你们毁掉这里。只要我还在村子中,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村子一丝一毫的帮助。”
“你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吧!”阿邶被同伴抓着一只胳膊,尤自叫嚣道,一边红着脸挣扎着要攻上前去。工会的律令中,猎场上直接出手妨害同行的委托,是足以禁猎一年以上的罪行。发动全村的民众消极对待龙魇众人,已经是舜能做到的极限了。
“有任何对我们的不满或是对这次委托的异议,你大可以走工会渠道进行诉讼。”沟通未果,见对方已经彻底横下了心,秦虎也放弃了好言相商的心思,生硬地说道,“在委托取消的文书下发之前,无论能否得到帕丁村的协助,我们的行动依然要继续下去。这是龙魇的工作,就像守护村子是你的工作一样。”
…………
“真是晦气,结果还是没能从帕丁村里买到任何补给……”阿邶悬在半空中,双脚撑着笔直的山崖,双手紧紧抓着钩索,一点点地朝谷底垂降下去。
“只靠我们的储备,暂时还能应付得来!”秦虎攀在队伍的最下方,队长试了试崖壁的强度,仰头朝同伴们说道,“临时向洛克拉克申请的猎具已经在路上了,这次的行动权当做一次试探,不需要在意能否击杀,尽量多地收集些情报就好。”
“什么?饶了我吧……”白甲猎人哀嚎一声,“我们才徒手将两架机弩运出了近十公里,还有这片山崖,少说也有四五百米高吧?绳降上去再绳降下来……这次委托之后,我可能就要一直讨厌莱拉克的猎人了。”
“你是说集市上的那个猎人吗?讨厌倒算不上,至少是个正直的家伙。”罗平阳接过安菲尼斯递来的钩爪,“噌”地一声固定在脚下的石缝里,“看得出是那种为了村子不惜一切的猎人,也很受乡里的人爱戴。”
“况且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安菲尼斯补充道。
“没错,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小罗黯然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什么,刚一见面就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成见。”
“从昨夜里我就一直在想,”莫林深吸一口气,悬空仰躺下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坠在钩索上,放松着浑身僵硬的肌肉,“那个叫舜的家伙,有没有可能在他的话里……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阴谋论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东西。”秦队长提醒道,他第一个翻身落地,收回崖壁上的钩爪,双脚“喀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居然是一根已经酥脆了的森白兽骨,“还是专注在眼下的委托上吧。”
“只靠我们的储备,暂时还能应付得来!”秦虎攀在队伍的最下方,队长试了试崖壁的强度,仰头朝同伴们说道,“临时向洛克拉克申请的猎具已经在路上了,这次的行动权当做一次试探,不需要在意能否击杀,尽量多地收集些情报就好。”
“什么?饶了我吧……”白甲猎人哀嚎一声,“我们才徒手将两架机弩运出了近十公里,还有这片山崖,少说也有四五百米高吧?绳降上去再绳降下来……这次委托之后,我可能就要一直讨厌莱拉克的猎人了。”
“你是说集市上的那个猎人吗?讨厌倒算不上,至少是个正直的家伙。”罗平阳接过安菲尼斯递来的钩爪,“噌”地一声固定在脚下的石缝里,“看得出是那种为了村子不惜一切的猎人,也很受乡里的人爱戴。”
“况且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安菲尼斯补充道。
“没错,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小罗黯然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什么,刚一见面就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成见。”
“从昨夜里我就一直在想,”莫林深吸一口气,悬空仰躺下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坠在钩索上,放松着浑身僵硬的肌肉,“那个叫舜的家伙,有没有可能在他的话里……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阴谋论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东西。”秦队长提醒道,他第一个翻身落地,收回崖壁上的钩爪,双脚“喀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居然是一根已经酥脆了的森白兽骨,“还是专注在眼下的委托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