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中，颜明玉缓缓抬头，问道：“上次，你说你向大夫人争取了，结果是什么？”

    程文涛道：“母亲答应我，待四妹妹出嫁之后，便让你到我房里来。等到我成亲之日，便抬你为姨娘。”

    等到我成亲之日，便抬你为姨娘——

    颜明玉面上的喜悦顿消，但她仍旧笑着，问道：“那，大少爷你是怎么想的？”

    程文涛全然没有注意到明玉细微的变化道：“母亲向来通情达理，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是为我好。”

    颜明玉微微垂下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稳住情绪，然后再抬头问：“是，大夫人通情达理。做母亲的总是为儿子好。不知，大少爷看中哪个府的千金小姐？”

    这时，程文涛才发现颜明玉的异样，见她眼眶微红，道：“明玉，你怎么了？”

    颜明玉摇摇头：“没事，没事，奴婢很好。”接着笑了笑道：“大少爷，奴婢出来太久，一会儿被发现偷跑出府，是要被处罚的。”

    说着，颜明玉转身离开。

    程文涛一愣，尚不知明玉怎么突然这般反应。

    月香楼楼上。

    楚惟、燕子七、齐澈三人诧异。

    燕子七不由得道：“他们似乎闹别扭了？”

    楚惟目光锐利地盯着颜明玉。

    齐澈则道：“可能是文涛兄只愿意许她通房，不愿意抬她为姨娘，所以她生气了。其实也不必生气，哪个府里的通房，不都是因为得宠，或者是生个儿子才抬了姨娘的，一个丫鬟，能让少爷看上，已经不错了，心就不能那么大，免得下场惨淡。”

    “闭嘴！”一向不作声的楚惟，突然喝道。

    吓了燕子七和齐澈一跳。

    尤其是齐澈，他明白楚惟的身份，自然不敢上前理论，只得噤声。

    燕子七看一眼楚惟，再看看齐澈。

    程文涛和齐澈都是士家子弟，想法思路一样。若明玉和文涛真是感情问题。

    那就是明玉太理想化了。

    而文涛太眼拙，看不出明玉的不同。

    颜明玉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忘了自己是个丫鬟，别人却忘不了她是丫鬟。她想孤注一博，他却没给她希望。

    “明玉。”程文涛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明玉，你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颜明玉缓缓回头，望着程文涛道：“程文涛，你没错，是我错。但是，我现在是丫鬟，不代表我以后是丫鬟。今生我若嫁，嫁一人，那人也只得仅我一人。否则我愿终生不嫁，一人到老。”

    程文涛一震，望着明玉，心里像被冻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明玉慢慢地拂掉程文涛的手，转身，背挺的笔直向前。

    程文涛心头钝痛，如同被一记闷棍打中，脑中尽是明玉的那句“今生我若嫁，嫁一人，那人也只得仅我一人，否则我愿终生不嫁，一人到老。”

    他缓缓抬头望着明玉的背影。

    颜明玉走至一棵树下，突然停步。而后伸手，将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挂在树上，而后头也不回，接着向前走。

    程文涛呆呆地望着玉佩在风中摆动。

    月香楼楼上的三人，同时怔住。

    明玉将玉佩还给程文涛，走的那么决绝，意思很明显，是她不要程文涛。

    齐澈有点傻眼。

    燕子七暗道，明玉就是明玉。

    楚惟一直阴沉的脸，微微缓和。

    ☆、第72章 七十二

    “我去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客人要买我的香料。”这时，燕子七倏地站起身，甚至不待齐澈让开，直接从桌子跳过去。

    “子七兄。”齐澈喊一声。

    燕子七已跑下楼。

    楚惟坐着未动，侧首看向窗外，看着挂在树枝上的玉佩摆动不停，而程文涛就站在不远处。

    程文涛直直地望着玉佩，明玉走了，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无数个念头，在交织在碰撞在互相较劲。最终，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缓步上前，抬手从树枝上取下玉佩，放在手心，轻轻唤一声：“明玉。”

    颜明玉从园子出来，径直欲出月香楼。

    “明玉。”燕子七与她碰个迎面，然而她却未理燕子七，低头快步出了月香楼。

    “明玉。”燕子七转身便追：“明玉，明玉。”

    颜明玉低头，稳了稳情绪，才将步子放慢。

    燕子七追上来，与她并排而走，侧首看过去，喊一声：“明玉？”

    “我听到了。”颜明玉微微垂首道。

    “啊哈，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吓我一跳。”燕子七释然一笑，然后又道：“明玉，你今天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颜明玉没接话，继续向前走。

    燕子七再次侧首看明玉的脸，颜明玉将脸偏到一边。

    “明玉，你哭啦？”燕子七又探了探身子，问道。

    “没有。”颜明玉回答。

    “那你哭过了？”

    “没有。”

    “哦。”燕子七显然不信，在街上四处望了望，问道：“明玉，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音寺。”颜明玉的情绪调整过来，主动开口：“不是说了我来找你吗？怎么我到了月香楼，你也不出来迎接？”

    “哎呀，合着你就是为这事儿不高兴呀！”燕子七搞怪说道：“我说呢。”

    颜明玉转头看向燕子七，目不转睛地望着。

    颜明玉的聪慧，他是领教过，于是举手投降，说道：“好吧，方才我看到你和程文涛在园子说话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颜明玉闻言沉默一会儿，转而说道：“子七，明日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燕子七神色一正。

    颜明玉也正色起来，小声说道：“明日，程府大夫人大小姐去大音寺祈福，她们会带着我一起去。”

    燕子七低眉思索，抬眸看一眼颜明玉，然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大夫人会在这时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