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如此有理，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孙平笑着回答道。既然饭菜已经上桌，孙平就去卫生间洗了下手就落座了。饭桌上大家跟过年一般喜气洋洋，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一些喜庆事儿。虽然孙平觉得挺高兴的，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快过年了么？咱们一家人还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呢？要不春节一起出去？”孙爸爸在郭阿姨眼神的暗示下，立刻抛出一个既团结家庭又积极享受人生的建议。

    “春节旅游？巴厘岛或澳洲那边全是人，我们去了干嘛？”孙平立刻否决了这个提案。在孙平看来，好不容易快到寒假了，还不趁这个时候在家里睡觉当宅男，居然还出去人山人海，这不是找罪受么？“要去你们去，我宁可在家里。”

    “那不行，这是家庭旅游计划，人人都不许落下！”孙爸爸反对道，“再说了，谁说我们去巴厘岛那种地方了？现在巴厘岛上挤得跟燕京三环差不多了，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我想了想，不如我们一家人去檀香山岛吧？火山岛结合热带沙滩，风情万种，没准能找个洋媳妇？”

    “最近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太活跃了，我们去檀香山岛不是太危险了么？”孙平从兜里拿出ipad，然后搜出一条新闻给孙爸爸，“你看，最近檀香山岛有多处火山进入活跃期，外交部已经发出赴檀香山岛旅游的黄色预警了。”

    孙爸爸和郭阿姨对视一眼，郭阿姨立刻接话道：“既然檀香山岛不安全的话，我们一家人去欧洲吧？刚好可以租辆房车，横竖欧洲也不大。花上两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在欧洲自驾游好了。欧洲那边的人文历史气息很浓厚的，非常适合你和郭奕这样写文章的人呢。”

    “欧洲可不那么太平呢。”孙平耸耸肩道，“法国德国因为吸收了一大堆难民，搞得国内强奸、抢劫案频发。剩下的葡萄牙（pal）、意大利（italy）、希腊和西班牙（spain）组成的‘金猪四国’（pigs）可是内部矛盾重重，我们过去旅游完全是去拉仇恨的。”孙平继续否认旅游计划。其实孙平只是懒得出门，但是孙平如此消极应对的态度让其他家人觉得杂志社的担心是有根据的。旅游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孙平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他应该更加积极地参与进来并提出旅行计划来才对。看到孙平如此排斥，孙爸爸和郭阿姨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担心，毕竟他们对孙平还是给予了很高的厚望。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总之，这个春节，我们家决定一起去旅游了，包括你！”孙爸爸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直接下令道，“既然你否决了那么多提案，那你给个提案吧！”

    “真要一起出去春节旅游啊？”孙平看到家人们非常肯定地点头之后，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尽管孙平对于旅游没有太大的喜好，但是一年下来，一家人一起出去玩一次也是有必要的。孙涛小朋友和自己是有寒假的，郭阿姨是全职家庭妇女，郭奕目前是自由职业，孙爸爸也是自己当老板的，因此一家人完全是可以出去痛痛快快玩两个星期的。“好吧，如果真要出去玩的话，我建议是先去马尔代夫玩上五天。我们可以在马尔代夫租个小岛套房，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无人打扰的生活，净化下心灵。然后北上北海道，享受下滑雪的刺激。再然后可以在东瀛的关东及关西玩上四五天。最后就去济州岛，疯狂购物做结尾。如何？”

    “听上去似乎不错。”郭阿姨第一个表态，“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无人小岛过一把隐居世外的生活瘾。还有北海道滑雪和东瀛全国游的计划也不错。至于最后去济州岛买买买的结尾那更是太深得我心了。”

    “那我有什么可以玩的么？”孙涛小朋友提问道，“我不会游泳，也不会滑雪啊。”

    “江户迪士尼乐园和大阪环球影城可以让你痛痛快快玩两天，你觉得好不好啊？”孙平用ipad调出这两个主题公园的图片，然后指给孙涛小朋友看。孙涛小朋友果然也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对这两个主题公园的旅行期待起来。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完饭之后，孙平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准备下一部小说了。而郭奕则在郭阿姨的眼神暗示下，不得不出现在孙平的房间里。孙平的卧室自带一个不算特别小的休息室，平时孙平会在这里看看书或冥思，亦或者会在这里创作。虽然书房里也是孙平创作的地方，但是当他需要安静时刻的时候，那么这里就是他躲避喧嚣的地方。看到郭奕跟在自己身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孙平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于是一边脱掉外衣，一边问道：“有事情找我？该不会是在家里闷得慌，打算去找个工作了吧？”

    “我现在才不想出去找工作呢，以我现在码字的收入，足够养活我好几辈子了。”郭奕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孙平倒是没有反驳郭奕这话，或许郭奕天生就有女性小说作家的天赋。在孙平为他打开宫斗和婆媳这两扇神奇的大门之后，郭奕的小说就迅速跻身各女性站和女性小说杂志的推荐之列。尤其是现在郭奕几乎都在家写作，每天写上四小时到六小时，而且一周最多工作三、四天。如此清闲的工作却是更高的收入，尤其是他的几本小说改编成影视剧热播之后，他的小说就成了不少影视制作公司里的香饽饽了。影视剧的热门也转而带动了郭奕几本长篇小说及小说集的热销，因此现在的郭奕还真不差钱。

    郭奕看孙平没怎么搭理自己，自顾自地脱完衣服去浴室洗澡了。浴室郭奕只好站在浴室门外，继续说：“好吧，其实是我妈和叔叔让我来关心你的。你不是给杂志社投了一篇小说么？杂志社觉得这篇小说里的自杀倾向太严重了，所以打电话到家里提醒我们。因此你就看到家里这么多人都紧张得要死，对你突然好得不得了。在我看来，如果干掉了熊猫，你现在就是国宝了。虽然我是不大相信你会自杀，但是我也觉得你有很多话闷在心里不肯说。就算你愿意和我还有我妈分享你的秘密，但是叔叔可是你亲爹，你有什么话不能跟他说的？”

    就在郭奕碎碎念的时候，浴室的门忽然打开，孙平盯着郭奕看了许久。而郭奕起初愣了下，随后叫道：“你不能穿上裤子再出来啊！会长针关上门去洗你的澡！”

    孙平笑了笑，将浴室门关上，然后隔着门笑道：“你要不要那么大反应？我身上有的，你身上又不是没有？你以前念寄宿学校的时候，难道在公共浴室里还穿着内裤洗澡？”

    “那个时候年纪小，不在意这个好不好！”郭奕反驳道，“好了，不是和你讨论怎么洗澡的问题，是关于你内心深处的问题。而且，我都没发现你有什么很亲密的朋友，你这样不好。”

    “那你要不要分享我的秘密呢？”孙平再次打开浴室门，不过这次已经穿好了浴袍。“谁告诉你我没有好朋友的？你不是么？周浩鑫那小子不是么？再说了，我有多少明星好友。”

    “得了吧！”郭奕忍不住冷笑道，“你那些好朋友中有几个记得你的生日？有几个看过你出丑或难过的样子？又有几个朋友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分手过几次，恋爱过几次，是不是处男？没有人吧？别说周浩鑫了，我们俩住在一个房间里都两年多了，我都不知道！”

    孙平没有说话，什么是好朋友？好朋友绝对不是那种只是一起吃饭一起喝酒的人。真正的好朋友是知道你最隐秘的痛处是什么，他们不仅仅会和你一起喝过酒，还知道你喝过酒之后最崩溃的样子。他们知道你所有的情史，总在你恋爱的时候出馊主意，又在你分手的时候出更馊的主意。在这个位面里，孙平没有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是“孙平”的朋友，而不是自己的朋友。连生活中在一起，本来关系应该非常亲密的郭奕都不是自己的朋友，那还有谁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孙平长吸了一口气，“我的确不是很喜欢交朋友。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会因为一篇小说而去自杀。好了，你该忙你的事情去了。”

    说着孙平将郭奕推出了自己的房间，郭奕在房门外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叹叹气就走了。听到门外的一声叹息，孙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插了一把刀，而上帝还在刀口上慢慢地撒着盐……

    第136章：夜色朦胧

    曾几何时，孙平一直以为穿越或重生到一个平行时空是很幸福的事情。因为自己随时都可以一声穿云指，千军万马来相会，周身散发着让人侧目的王霸之气。可实际上呢？这个陌生的位面对于自己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自己在这里甚至连新生儿都不如。因为新生儿至少还有自己的父母可以带领自己去认识这个世界。而自己必须依靠自己去认识这个世界，即便过去了两年，孙平还是觉得和这个世界有着隔膜。

    孙平忽然觉得自己之所以热爱写作，哪怕仅仅只是抄袭，但是那种撰写过程中的安宁感是自己所享受。这是因为自己可以利用写作去逃避很多现实问题，这也是为何自己选择的作品多为怀疑主义和存在主义的作品，因为自己的心境如此。

    尽管孙平不认为自己的人生会如同太宰治那般不幸，但是他的确在抄写《人间失格》的时候感受到了极大的绝望感。这种从文字里透露出来的绝望感曾经透过皮肤渗入到孙平的骨髓里，这也是为什么孙平在写完《人间失格》之后将自己置于忙碌的工作里，因为他想摆脱那种可怕的感觉。

    孙平打开休息室一边的门，外面是个小型的阳台。因为孙平选择的卧室是整套房间的主卧室，所以这个阳台的风景也是最美的。孙爸爸也将这个小阳台布置了一番，墙角是几株颇为耐得住环境的月季，而阳台中间的小桌子上则是一盘水仙。孙平坐在桌子旁的靠椅上，从桌子里的抽屉摸出了一包烟。

    孙平极少抽烟，但是偶尔需要放松的时候他还是会在这里抽一支。这包烟似乎放了许久，都有点返潮，不过孙平也毫不介意地点上了。

    从阳台回来之后，孙平坐在电脑前，脑海里浮现出两部作品。一部是中岛敦的《光与风与梦》，而另一部则是梶井基次郎的《柠檬》。这两个人的作品风格和太宰治颇为相似，也难怪孙平会联想到他们的作品。

    《光与风与梦》是一部很特别的作品，它可以说是游记也可以说是小说。之所以说它是游记，因为小说中的风光完全是真实的。而之所以又说它是小说，那是因为作者并非游记里的主角。

    《光与风与梦》是中岛敦根据别人的信件和日记整理出来再加以自己合理想象而撰写的在萨摩耶群岛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带给阅读者的体验则是逃避。在作者的笔下，群岛上的生活仿佛天堂一般安宁和静谧，人的身体和灵魂都在此刻得到了平静。作者通过这样的生活来表达对自己现实的不满，以及无力改变的无奈。

    而梶井基次郎的作品更甚于此，因为梶井基次郎从小就饱受肺结核的困扰。要知道梶井基次郎的年代，肺结核几乎就是死症。所以梶井基次郎几乎是英年早逝，也没有留下太多的存世作品。

    他所有的作品都是身为病患对世界和人生的思考，而《柠檬》则代表着他对西洋文化的态度。因为柠檬作为一种西洋水果却在东方大行其道，所以梶井基次郎将柠檬视为西方的炸弹，而由此撰写出这么一篇小说来。

    两部小说的基调还是逃避和挣扎的，但是相较于《人间失格》的绝望，这两部短篇小说的风格显然要温和了许多。

    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孙平看了看系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房间里巡回播放的是newage和worldmusic，这种原生态不带任何修饰的音乐能够让孙平感受到旷野的呼唤，进而让心情放松下来。

    而房间里弥漫的香味则是孙平非常喜欢的一种线香，这种线香是一位女作家和缬彩坊的师傅合作推出的一种线香。让人宁静的檀香杂糅着让人幸福的樱花香，孙平自己都有些沉醉在这种环境里。

    孙平揉了揉脸，往眼睛里滴了几滴人工泪液，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打开窗户，将房间里的沉闷的空气交换出去。他走出门外，打算去楼下泡壶茶上来。

    只不过看到郭奕的房间里还透着光，于是他走了过去。轻轻敲了下门，得到许可之后，他扭开门锁走了进去。郭奕此时正躺在床上，床边的台灯开着，而他则拿着kindle正在看书。

    他看到孙平走了进来，问道：“还没睡呢？我正。”

    “看什么小说呢？”孙平凑了过来，然后将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很自然的，孙平上了床，趴在郭奕的身旁问道。

    “还能什么小说？就是那些被你们作家不屑的情情爱爱小说咯。”郭奕耸耸肩道，“不多看点别人的小说不行啊，天知道现在的读者喜欢什么口味。今天还在纠结宫斗戏码，明天人家也许就别的作者写的小说，还真不知道流行趋势是什么。”

    “陪我说会话呗。”孙平挤在郭奕身边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的确很少和人分享我的内心秘密。所以我决定和你聊聊天，说说彼此的心里话。”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好奇怪。”郭奕放下kindle，有些疑惑地看着孙平。然后他还伸出手，摸了下孙平的额头，确认他是不是有点发热。“哪有谁大咧咧地走过来说，嘿，哥们，我告诉你我内心的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啊？你这个态度和时机有点不对呢。”

    “别废话，你要不听，我下次就不说了！”孙平也难得傲娇了一次。其实他现在想说的，是以前本尊残留在自己意识里的一些记忆片段。“你和郭阿姨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其实是很讨厌你们的。讨厌郭阿姨，也讨厌你……但是郭阿姨对我很好，渐渐地，我讨厌不起来了。但是因为做了很多让我觉得羞愧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没脸见郭阿姨，因此我总是想办法避着不见面。

    而对于你，起初只是讨厌，后来却有些纠结。你是那种男生都愿意和你做朋友的的人，因为你单纯而且善良，重要的是长得不错而且成绩又好。我一直觉得，如果你是我亲弟弟话，我肯定会很高兴，而且会带着你去认识我的所有朋友。但是你不是，我和你是被迫成为兄弟的。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没有你优秀，我害怕我爸爸会喜欢你而超过我，我害怕我的朋友们会更亲近你而排斥我……

    总之，我觉得你会夺走我的一切。可我又觉得，我应该对你宽容，因为你不是坏人，而且你也是我弟弟。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能激发男孩子保护欲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比你差，应该让父亲更喜欢你，让朋友更亲近你。”

    “什么叫我更容易激发男生对我的保护欲！孙平，你给我说清楚！”郭奕不满地说道。

    “就是男孩子看到你，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一个应该被保护的弟弟才对。话说，你的男朋友们是不是也是第一印象认定你就是个受，然后你也心甘情愿被人压？”孙平促狭道。

    郭奕翻身将孙平压在身下，“什么叫我心甘情愿被人压？告诉你，我还是处男呢！”

    “是处男有什么值得需要的？你是前面处，还是后面处？”孙平继续打趣道。

    “我前面后面都是处！”郭奕恼羞成怒，“你和我聊这个话题干嘛？打情骂俏么？”

    孙平将郭奕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笑着说：“你要不是我弟弟的话，我还真不介意勾引下你。”孙平忽然凑到郭奕的脸前，嗅了下他，“你说我要是舔你一下，你会不会翻脸？”

    “你可以试试看啊？”郭奕摆出一副有本事你试试看的态度。

    而就在郭奕以为孙平不敢的时候，孙平忽然就那么直接地亲了下去。温润的嘴唇与有些冷的面部皮肤接触，郭奕仿佛被点燃内心的火焰，整个脸就“唰”地红了。

    孙平看了会，忽然笑了起来，“孙涛亲你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发的反应。我就亲一下，你就跟什么一样。”

    “那能一样么？孙涛是我弟弟，你是我什么？”郭奕真的有些慌了。

    “我也是你哥哥啊，难不成你心里将我当成了什么？”孙平笑着反问道。

    忽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暧昧，冬季夜晚干燥的空气里也有了一些湿哒哒的东西在蔓延。郭奕没有在说话，而孙平也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其实孙平没有说明白的是，在那个孙平的心底，对郭奕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友达以上却恋人未满，孙平起先以为这只是青少年同性恋症候群罢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平却发现本尊留给自己的这种情愫却无法挥走。孙平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底有那么一个人。只是他没有去确定过，也没有去否认过。如今这个问题虽然没有肯定的回答，但是他却明白了自己逃避的缘由。

    “我回房间去睡了，你记得早点睡。”孙平站起身，对郭奕说道。

    “嗯，你也记得早点睡，祝好梦！”郭奕平淡的声音在孙平身后响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孙平躺在自己的床上，脑海里是自己与郭奕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如此真实而清晰地在自己眼前浮现，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

    孙平摇了摇脑袋，将蔓延的情绪赶出脑海。他闭上眼睛，用力地睡着。

    第二天早起晨练的时候，孙平看到正在餐桌上喝牛奶的郭奕。笑着问：“等会一起跑步？”